渣豆腐 自小的时候,我家就经常吃到渣豆腐,那是因为我娘喜欢吃,也是因为那时乡亲们都很穷,渣豆腐可以简单解决食物的短缺。 做渣豆腐的原料是青菜或者野菜,地瓜秧子,萝卜缨、甚至是嫩树叶,辣疙瘩根等等,再有少许的豆子或者花生碎面。 每年的秋天,霜降后,白菜萝卜收获的时候,我娘都要选取一部分的老白菜叶、萝卜缨,到沂河边洗净,回家切碎,放在锅里汆一下,捞出,反复揉搓,沥干,放入地锅,加入适量的水,再到邻居家里的碓上砸一些豆面,洒在锅里(不要搅拌,防止糊锅),加柴烧开再慢火煮一会就行了。如果有时间,豆子多,就可以到小石拐磨上磨出豆浆,把豆浆直接加入锅里做渣豆腐,效果最好。也可以向锅里放上几块地瓜、芋头、胡萝卜一起炖,会使这一锅的渣豆腐平添了不少的档次。 吃饭的时候,我家每人盛上一碗,就着老咸菜棒,辣椒沫,很香很香的。我娘也会让我们盛几碗送给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尝一尝的,因为她们都爱吃渣豆腐。 我娘会把萝卜缨、辣疙瘩缨、嫩地瓜秧头,捆成小菜把,挂在屋檐下的绳子上晾干,想吃的时候,取下几捆,浸泡切碎,使劲淘洗,做成干菜渣豆腐,但是口感远远不如用鲜菜特别是春天的鲜菜做的好吃。 我小的时候,和我哥一起多次到沂河武河岸边的树林里采过洋槐树的芽和花序,也到地下捡过杨树的柔荑花序,我娘都做出了可口的渣豆腐。每年秋天腌咸菜时,都要削掉许多的辣疙瘩皮,还有小的根根稍稍,我娘也会用来做渣豆腐。有一次我问:“娘,用辣疙瘩做渣豆腐行吗?”“当然行,就像大米一样,嫩,很好吃的。”我从来没吃过也没有见过谁用辣疙瘩做的渣豆腐,我想,我娘也是仅仅推测而已,也许是原材料过于昂贵而已吧。 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爹我娘正在临沂航运公司当航运工人,他们的口粮不够吃,于是就在一次船靠岸的时候,我娘拔了许多灰灰菜,做成了渣豆腐,别人吃了都没有事,只有我娘全身浮肿,差点丢了性命,直到在徐州住院三天才脱离危险,花去了我爹我娘一月的口粮钱。现在我们知道,那是我娘对灰灰菜里的卟啉类物质过敏,食用过多并受数小时日晒后引起的急性光毒性炎症反应,诱发了“植物性日光性皮炎”。我娘经常给我们提起此事,告诉我们不要吃灰灰菜,因为会“肿脸”。我娘经常给我们说她小时候因为饥饿而吃柳树芽和杨树芽渣豆腐的经历,那是苦涩的柴硬的——不好吃,教育我们要节约粮食,不要浪费。 过去,每年的冬天春天,我娘的手会因为淘菜,叶绿素浸入手掌纹路、老茧里,指甲缝里,显得乌黑,怎么也洗不掉;比我娘大十多岁的我二姑的手每年冬天春天也是这样的。对此,我娘常说:“‘有的做,饿不着,没的做,干饿着’,日子好过的人家的手不会这样,有好吃的粮食,谁还会天天吃渣豆腐”。这是勤劳的老一辈人在经历了食物极度短缺后而对贫困生活的深度体会——为了温饱不怕劳作,手上黑并不怕。 在极度贫困的艰苦岁月,野菜、树叶,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被勤劳的人们做出了一锅渣豆腐,撑饱了肚子,度过了生存难关;在革命战争年代,革命老区的人们用没有多少营养的渣豆腐养育了革命,使革命的有生力量得以保存延续。现在,人们不再把渣豆腐当做主食了,渣豆腐只是人们饮食结构中的一个点滴而已,但是,从困难时代走过来的老一辈人,吃糠咽菜的经历,对于渣豆腐刻骨铭心的感受,以及不怕困难坚强生存的精神,应该成为中华儿女宝贵的财富,永远也不要忘记。
【编者按】:美味的渣豆腐,在困难时期,帮人们果腹,供给人们最急需的营养,成为多少人年少时光的乡愁象征。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渣豆腐都清香和素净,又给人们带来美好的畅想。这样的美味,这样美好的共同回忆,是应该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