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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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半年不知不觉过完了,日子一天天了无痕迹。每天早晨一醒来,就开始了一天的追逐与逃跑,像南部非洲草原的狮子和羚羊一样。只不过,狮子和羚羊都住在同一个中年人的体内。  疲于奔命,是每一个中年人准确无误的美好状态。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如同一台发动机,输入一点油料,不得不输出澎湃的动力,带动社会,养活家人,而自己只能得到高温烧灼的痛苦和快速磨损的老化。巅峰上的状态注定不会长久,很快就会发生故障,然后被维修,被更换零部件,直到退役、报废,了此这段无足轻重的残生。日复一日的煎熬,年复一年的焦虑,中年人的心情,和周华健《花心》里的两句歌词颇为神似:“忘了季节,从不轻易让人懂”。  这几天,演员陈数和王景春为雷克萨斯汽车演绎的一段广告《说不出来的故事》,在网上引发了极大的关注。片子里引用了王小波《似水流年》里的一段话,点明了生活的本质:“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愉和不幸。”  片刻悲欢,转眼即逝。春天的花,瞬间就谢了;夏天的风,很快也会散去。匆匆忙忙的离合,纷纷扬扬的聚散,都演绎在有限的时间里波澜不惊。早上乘38路公交上班,车上坐满了退休后无所事事的老人们,他们凭借免费的公交卡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旅行,或者去钓鱼,或者去赶集,或者坐到终点什么也不做,再坐回来。我想如果我到了这个年纪,哪里也不去,就坐在老家的天井里看看蚂蚁上树,听听蟋蟀唱歌,或者对着满天的繁星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想那些久远的乡村情景,宁静而恬淡,是《富春山居图》那样悠然淡远的水墨,也是《诗经.国风》里的质朴率真的相思。比如“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比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比如“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先秦时代尚未蒙受温室效应的影响,农历的七月已经见凉了,母亲或者妻子开始考虑全家人秋冬的寒衣了。杜甫说“寒衣处处催刀尺”,一灯如豆,女人或者坐在木质的织机下织布,或者一边给孩子唱着催眠曲,一边用细密的针脚缝纫。男人则陪在她身边,捧着一堆竹简在阅读,想着治国平天下;还有的男人驻扎在遥远的西北边关,执着简陋的兵器站岗放哨,心心念念期待着雪落之前,能幸福地穿上带着妻子温度的棉衣……  不知为什么,我的思绪就穿过了那么厚的岁月,暂时忘记了中年危机的种种不堪,不由自主走进线装书里简单纯粹的故乡,构思一场无须掩饰伪装的生活。做《山海经》里的一块石头,做《楚辞》里的一株水草,做过往历史大片中一个快乐的群众演员,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电影《艋舺》里说:风向哪个方向吹,草就往哪个方向倒。年轻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风,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我们原来都是草。  我等小人物本来就是草,一蓬无关紧要的草民,艰难地活着,努力地挺着,声嘶力竭地重复做四冲程的功率。某一刻才会幡然醒悟,原来世界很残酷,原来自己不重要,原来别人不想理你,孤独的你只能和另一个你相亲相爱。  《诗经》里的七月流火,美好地令人魂飞魄散。在那个独一无二的VIP空间里,日子过得很慢,庄稼长得很好,母亲很年轻。她坐在老家天井的西厢房里,在温柔的似水流年里,为我缝制一件深蓝色的土布棉袄……

  【编者按】:七月本是流火的季节,作者却寻得一份宁静,一份坦然,静静思考,在时光的闲暇里徜徉游走,让思绪飞扬,感受九月授衣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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