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天外那拉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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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我相信任何一个来到那拉提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变成一个诗人,

  在人类的语言词库里,注定不会再有比“草原”更美丽纯情的名词。当你以清新的口气从唇齿间读出它,从拂面而过的轻风里听到它,以澄澈明净的目光看到它,用潇洒飘逸的手笔写出它的时候,我相信你即使正处在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挤压之下,即使你正混迹在超市商场或酒雨肉林的油腻之中,你也瞬间会有一种超然物外、通体透爽的感觉。  向往草原,这是我和我之外的许多人一个共同的结。生于中原,长于中原,何以对远去的草原魂牵梦绕,一往情深?我想这大约和我们的先祖有关,草原早就在我们身上种植了甩不掉的基因密码。  我们很早很早的故园想必是草原,我们很老很老的祖先想必是草原上的猎者和牧者。千万年来,后人以智慧和利益的手不停地改造着我们脚下的生存之地。从生长花草和牛羊,到生长庄稼和蔬菜,到生长楼房和工厂,草原一步步退到了远方,退到了我们梦境的边缘。然而在我们的脉络里,却依然流淌着猎人和牧人野性与自由的血液,让我们的心总为想像中的远方而躁动不安,一如那匹来自北方的狼,穿过凄厉的北风和漫漫黄沙,生生世世流浪者、寻觅着那传说中的家乡。  曾经有一次兴冲冲地直奔草原而去,向北,再向北,越过一座首府,导游把我们引领到了一个名叫“稀拉没人”的草原,当晚住在为游客设置的蒙古包里。翌日,当圆滚滚的太阳从空旷的东方升起的时候,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竟是一片橙灰色的大地,它**着,匍匐着,像北方汉子**挺光板板的脊梁。许是与人间烟火靠得太近,许是被游人和游人坐骑的马匹踩踏太多,这里已是一片只有原而没有草的“草原”,一如干涸了水面的海子,割光了庄稼的赤地,顿时让我们的热望破碎成一地的砂砾。  而这次为了一片名叫那拉提的草原,奔赴遥远的西北,越过戈壁,绕过天山,再度寻找梦中的异境,上苍会给我们留下最后一块净土吗?  从美丽的边塞小城伊宁出发,沿着玛纳斯河溯源而上,我们的视线一路蜿蜒,路边的河流一路欢歌,满河谷游走的图画,一段一段向我们次第展开。那河水悠扬得像一首牧歌,仿佛直接通往了天堂。从路旁铺往山脚,又从山脚铺往山头的,全是颜色不一的牧场,一群又一群白色的或黑色的牛羊,像提前摆好的围棋子,撒落在斜坡上和草甸里。偶尔也有一两头圆着肚子的黄牛横卧于路的中央,我们乘坐的客车要气呼呼地紧急刹停,等待那一脸不快的牛懒洋洋站起腿脚,慢腾腾地移步路边。  坐在司机旁边的是一位年青的**尔姑娘,她的半边脸被一条天蓝色的头巾遮住,只是在偶尔回头的时候,我们才看到她黛山碧水般的眉眼。那是一种逼人心魂的美艳,冷峻,锐利,谜一样遥不可及。我想这种惊俗之美也许只配出现在草原,雪山,偏远的边塞,或者是《西游记》里的虚幻之邦。我们的邻座还有一位头戴白帽的维族老人,从他身上,漾出的特殊气味弥漫了整个车厢。我说我闻到了烤羊肉串的味道,同伴说,那是沾满奶水的婴儿襁褓的气息。  那拉提!当太阳的余辉把远山涂成橘红色的时候,那拉提草原终于到了。我们住宿在一家当地人的旅馆里,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让我喝得满面红光,荡气回肠。晚饭后我不舍得早早钻入被窝,就走出旅店,会面夜色中的寂静山川。  那拉提的夜晚是蓝色的,身边的小镇犹如蓝色大海里的一只木船。我不知道白天那些羊们牛们马们都返回了它们各自的圈房里还是依然睡卧在山坡上,此时此刻不见了一丝声息,仿佛完完全全归隐在了那一片从天而降的深蓝里。  第二天出发时,太阳已经早早地照亮了那拉提的每一座山岗。“那拉提”的名字来自突厥语,意为“太阳普照的地方”。褪去夜晚深蓝色的睡袍,阳光下的那拉提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童话王国,每一处草地都像被夜色洗过,被清水泡过,鲜净得如同一块刚刚换上的新地毯。  我们租借了一辆吉普,向那拉提的纵深驶去。翻越一架山梁时,遇到一处山体滑坡,阻住了去路。正一筹莫展,传来一声马嘶。循声望去,左边山坳里藏着一户人家。司机说,那是一户哈萨克牧民。他对着那户人家呜里哇啦地吆喝了几声,旋即从林木掩映下跑出一红一白两匹骏马,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赶马的少年。  借着马力,我们攀援而上,登上了一座馒头样的小山包。骑在马背上放眼一望,意想不到的开阔迎面扑来,我们忍不住惊叫起来。好大的盆地,好大的草原,在好大的天空下随心逐意、无边无沿地蔓延开来,一直铺展到白雪盖顶的远山。没有人群,也没有建筑,眼前只有一幅造物主原创的巨画,色彩缤纷,柔情无限。一条小河从远处委婉而至,轻柔如丝,扭足了曲线才在盆地中央停步,聚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即使站在远处,也能清晰地望见那水中漂浮的蓝天白云。脚下的草地软绵绵,嫩生生,感觉那不是让人踩的而是让人怜的,仿佛一脚下去,就会听到小草的呻吟,会惊醒整个草原的恬静。那密如针织的细草,星星点点的野花,舒缓柔曼的坡岗,都像经过了一只巧手的精心打造,精美得有些失真。  我相信任何一个来到那拉提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变成一个诗人,因为它能瞬间唤起你心底的浪漫与想象;同时它又像一位母亲,充满了大德与大爱,让每一位投入草原怀抱的人,不论年青还是年迈,都一律回归为婴儿,于草原的纵容里洗去屈辱和忧烦。无论你唱得再响,叫声再高,草原都能收放于怀,并将所有的高亢与疯狂梳理成一曲舒缓的小调。也只有站在草原上,你才能说哪里都是路,哪里都是方向,哪里都是前景。一切的羁绊,都会在这里伴随清风化为乌有。  那拉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等候着与我们的心灵相约?为什么你只属于天外的世界,我们只能在这短暂的停留里匆匆做一次人生的洗浴,却不能把你带回现实的人生?  从那拉提退出时,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扭头回望,仿佛不愿从一个美好的梦境中醒来。朋友从乌鲁木齐打来电话询问我第一站游览的感受,我说我是带着老朽的灵魂而去,怀揣童稚的心灵而返。朋友说:我当初选择来新疆闯荡,就是看上了这里的天高地阔。过去长时间的生活羁押,心扁了,梦碎了,血枯了。我就渴望有这么一块地方,大大的天,宽宽的地,长长的风,让我畅畅快快地自由呼吸一场。  莫非,我们向往草原,不只是为了欣赏美景,更是为了心灵的释放,为了本真的回归,为了一次自由的承兑?  我猜想,看过草原和不曾看过草原,心里驻着草原和从不驻着草原,人们的生命颜色很可能截然不同。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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