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夏日（外一篇）

一、夏日　　　　午间出去在小区内闲走，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声里，我感觉着暑热的蒸腾。一对白尾巴的黑鸟在树荫下旁若无人地散步，我不敢唐突靠近它们的领地。我只是世间的过客，时间的过客，此间的过客，许多时候还要艳羡一株草一朵花的自由及轮回。它们没有那么多的责任羁绊，枯荣随心，来去随季。　　 时间过得真快，不闻窗外事、低头尽码字的日子尤甚。但外界不会因为我只沉浸在自我营造的世界里而有什么特别不同，它们按部就班地向前走着。最后只留给我一个诧异的眼前。　　池塘里的浮萍几时占据了整个水面？楼前的银杏树仿佛昨天才水绿得俏生生，如今怎么就被夏日烘烤得叶子有些单薄干瘪？一直只有一只布谷鸟从去年呼唤到今岁，怎么现在响起了另一声回应？它终于找到它的同伴了么？梅雨季里我的膝关节总是不适，但如今的夜晚不开空调根本受不了那股子闷热。小狗吐着舌头喘着气，跟我强调声明，真的好热哎。放在边上的凉席蠢蠢欲动，急于表忠心，你该需要我了。确实，已经过了小暑。　　朋友圈里早就见识了很多荷花图，菡萏静立犹如少女情怀。有鸟儿驻足其上，细细数着荷叶上滚动的俏皮。今日它跃上这碧绿的岛屿，悠闲地旋转一场以珍珠命名的小步舞曲。明天它可能又重回十里荷塘，成为碧波荡漾里分不出彼此的一滴。这个水乡自然有很多处荷塘，我却至今无缘得见。很多风景不去迈步进入，它便永远在远方。情如此，人如此，世事道理也如此。我幻觉自己是掠过荷塘的那只鸟，清脆的鸣叫破开层云，月光移影，枕在粉色的荷香里。　　当初在杭城呆了四年，愣是没见过西湖六月中的风光。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已经放暑假了，我总是老老实实按时回家。虽然心底一直惦记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况，但我一直习惯了身不由己的顺从生活。那时候的任性是件很奢侈的事，坚持更是痴人说梦一般的糊涂，于是我错过了太多。一句不堪回首里有一生的伤痛，堤上的垂柳挽过一年又一年的同心结，最后都被秋风吹散、冬雪打乱，来年的新芽只能在梦中把灞桥幻想。而今还有谁在吟留别。　　经过每年冬季毫不留情的砍伐，转角的芭蕉到底伤了根本，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着它结果了。经过多少年的等待，我的心变得越发脆弱，无数小事都可能成为过敏源，引得我心烦意乱心惊胆颤。寻常巷陌，不见曾经的老街，那些都是回不去的当年。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一切从头再来，只要是你，你还在那里，我心中的小女孩就一定不会走远。她在夏日的并蒂莲上，徐徐睁开一觉千年的眼。　　今生今世，你总该带我回故地看一次荷花。看看镜头下的孤山是不是还是形只影单。十指相扣，执手相看，我的少年郎已经鬓白如霜，我的目光也染满了沧桑，只有那一湖的荷花还是如旧的风华，与内心的四时皆同。我拿着一叠当年的旧车票，轻声相询檀郎，带我一程可好？无论天涯无论海角，余生容我在你身旁。我的泪落在荷叶上，泛着珍珠般的光芒。　　　　　　二、梅雨　　　　我是个旱鸭子，不会凫水，但一直就是喜欢水意的畅酣淋漓、绵柔软糯，喜欢那些对我无害的水。比如雨雪霏霏，细雨绵绵，溪水潺潺，小河弯弯。规避风险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大江大河还是留给勇敢的弄潮儿去扑腾吧，我历来毫不讳言自己的渺小与孱弱。梅雨季里有没完没了的雨，扑面而来的都是润泽的凉意，刚刚探头探脑的暑气又被打压下去了。夜晚的凉风随檐雨带来一阵阵舒适，窗帘卷动内心的千言万语，如花飞，似蝶舞。　　梅雨天对一个家庭主妇来说肯定是个烦人的季节，到处是湿漉漉黏糊糊的潮气，家里的烘干机经常累到无力吐槽。但我到底还是依从了内心的小任性，枕雨好眠，听碧水晃着最轻柔的摇篮曲。天地如同睡美人的童话世界，仆人、动物、花草，甚至炉火都睡着了。梅雨天就像一个特别的城堡，在夏日茂盛不同寻常的故事。只是，总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传说经久不息，可国王和王后却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爱情传奇。这说明什么呢，爱情很美好，却一直很年轻，它很难成长壮大，冠冕成王。最后还只是个风流俏儿郎，不能成为俯瞰天下、当家做主的模样。就像这梅雨天，也无非是偷得夏日的一段短暂，自成一景。　　也希望日常相遇的文字带了精灵般的俏皮，不总是那么中规中矩。我打小就喜欢楹联对子，在工整里寻找对仗应和、巧思奇妙。仔细回想下自己的启蒙教育，似乎就没有师傅领进门，我就是在图书室自行泡着，胡乱啃着各种书本长大的。一个小孩子心里藏了太多不解，唯有去书中寻找答案。那时候还没有脑筋急转弯这个概念，很多有趣的题目叫做趣味数学。我便一直痴迷那种急智，我自身无所凭仗，所以要努力做一个聪明小孩。在文字类里面，对对子便是最典型的急智，少年徐文长留给我太多深刻的欢喜。我曾经广泛搜罗各种名对，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厚厚一本楹联大全我倒背如流。　　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这个巧对当然很出名，年少的我便一直对那个白兰地心生好奇。直到某一天喝过白兰地，终于认定天下的所有酒都是一样的不好喝。何以解忧？于此道我垂头丧气躲着魏晋风度。不过对联的前生大概也摆脱不了骈文的影子，最最讲究对仗。不过我特别偏爱对联里的这种“无情对”，这绝对考较的就是一个人的跳跃性思维，最后出来的谜底趣味横生，会让人会心一笑。在每一个黄梅天，我都会把这个对子细细念上好几遍，想起青春女孩那双顾盼生辉的灵动眼睛。　　梅雨慢慢落下凉意，落着天上数不清的千丝万缕，是经年的思念，似春天的回忆，更是每一天的平淡静谧。尘嚣之中我守着不肯萎靡的骄傲，守着不肯轻言的悲伤，在春暖花开与酷暑难耐之间，我踏着梅雨点点滴滴如穿梭而过的鼓点，旋转一个最特别的季节。五月黄梅天。青梅尚小，还不能煮酒论豪情万丈；蝉鸣暂停，被打湿的翅膀藏进树枝间重新描摹内心的清晰。谁曾把青梅嗅？墙角的竹马看着屋前的修竹，叹着沧桑流年。在这样一个梅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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