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妈妈的歌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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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歌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妈妈的歌谣是世界上最动人的歌曲,今生来世,念念不忘。  母亲生长在一个医生世家,她的祖父解放后是广西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专家教授,但是,母亲却是在农村长大的。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卖猪仔闯过南洋,后积劳成疾,回到广西容县县底乡下,英年病逝,留下妻子和三个小孩。母亲是老大,还要拉扯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母亲没读过很多书,只上过解放前的私塾,解放后参加土改,十四五岁成为当地的妇女主任,带领乡亲们搞土改,唱歌跳舞搞宣传,是一名很出色的乡村妇女干部。  解放初期,国家举行全国性的扫盲教育,我母亲被抽调出来,做扫盲教师,扫盲班结束后,留在镇里小学教书,从此成为光荣的人民老师。那时,正好父亲调到这个小学做校长,和母亲相识相知,结为夫妻。当时,外祖母身体不好,家里生活和弟妹读书的费用全靠父母的收入维持,在他们的辛勤培育下,小姨还考上了广西中医学院。  父亲曾是广西大学机械系的学生,解放前夕,战争动乱,肄业回乡做了一名小学教师,和母亲结婚后不久,又考取了广西师范大学。大学毕业分配到广东省钦州农校,母亲离开家乡跟随过来,也就有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我是老三,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弟。一家七口,和睦相处。从前粤语地区有一个说法:三男二女,命最好!是最好的家庭结构,当地人都非常羡慕。可是,到现在,我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母亲一米五六的个头,小巧玲珑,性格活泼,热情大方,爽爽直直,为人谦逊,低调行事,人缘特好,学校师生都很喜欢她。母亲生来爱唱歌,声音天生高亢,嗓音清亮结实,高音通透明亮,是标准的女高音。失意的时候,妈妈要吟唱一首,唱出工作的郁闷;生活艰苦的时候,妈妈也要振奋高歌,唱出对生活的追求;入夜,用摇篮曲哄我们安睡;清晨,再用歌声把我们唤醒。妈妈的歌声伴随着我们一路愉快成长!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还小,家里没有保姆,也没有人带我,妈妈就背着我上课。妈妈讲课的时候,我会静静地躺在妈妈背上,不敢做声,听妈妈一字一句的给学生讲课。那时,妈妈朗读的声音,是我最好的歌谣。妈妈朗读的《木兰辞》“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是我学会的最初的歌谣。每当上课,我都会认认真真跟着妈妈朗读,仿佛我也是一个小小的读书郎,在妈妈背上,不自觉高声唱了起来。有时,台下的大哥哥大姐姐,见我那么认真地高声朗读,都投来赞赏的眼光。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妈妈就让我在教室门外玩耍等她下课,但我却常常坐在教室的门槛上,听妈妈讲课。妈妈讲《刘胡兰》,慷慨激昂地高声朗读毛主席的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时,我被妈妈感染了,闯入教室,挥舞小手,握紧拳头,高喊“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全班学生都惊呆了,空气突然凝固了起来,课堂上鸦雀无声。我知道,我可能犯错了,慢慢放下了手臂。不知过了多久,潮水般的掌声突然响起,同学们都起立为我鼓掌欢呼。我害羞了,不知所措,赶紧躲到了妈妈背后。妈妈自豪地俯下身来,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轻声对我说:儿子,快到门外,妈妈还要上课。我连忙跑到门外墙根下躲了起来。  我最爱听妈妈上的音乐课。那时,小学师资短缺,每一个老师都是多面手,母亲既是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同时也是音乐老师。每次上音乐课,妈妈会将课堂上的座椅,放到最后一排,让我坐好,正正式式地听。因为她知道,小孩都喜欢音乐,大家一起唱歌,不会扰乱课堂。记得那次音乐课,妈妈教唱《歌唱二小放牛郎》,这是一首家喻户晓的歌曲,全国都在传唱,我在爸爸中学的广播里听到过。这是一首抒情、悲壮的叙事歌曲,讲述了抗日小英雄十三岁的王二小,机智勇敢、掩护群众和老乡安全转移,最后被日本鬼子杀害,英勇就义的故事。妈妈一字一句,以情带声,以声传情,声情并茂,认真教唱。当唱到“敌人把二小挑在枪尖,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我们那十三岁的王二小,可怜他死的这样惨”的时候,我看见两行热泪,挂满妈妈的脸颊,眼中饱含愤怒。我幼小的心灵被感染了,我也高声唱了起来。“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它把这动人的故事传扬,每一个老乡都含着眼泪,歌唱着二小放牛郎”。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我对歌曲比较熟,我那高高的童声,穿越了所有学生们的声音,直冲云霄,我变成了歌曲的领唱,引领着同学们唱完了这首歌曲。歌声久久在教室的上空回荡。  我注意到,平日里,妈妈最爱唱那首《牧羊姑娘》,“对面山上的姑娘,你为谁放着群羊,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你为什么这样悲伤,悲伤……”歌曲非常凄美,旋律简单流畅,朗朗上口。歌曲描绘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的社会状况,用牧羊姑娘的悲凉生活,折射出中国妇女的生活环境和状态。五十年代初,在世界青年联欢节上,声乐大师周小燕,把它带到了国际舞台,获得声乐比赛金奖,从此,这首歌曲在很多国家广泛传唱,是一首享誉世界的中国民歌。妈妈每一次演唱,都能把我带入那种悲凉的境界:荒野上,寒风凛冽,衣衫单薄的牧羊姑娘,依偎在羊群身旁,述说她凄凉的人生和悲伤的心情。妈妈用歌声告诉我,那个年代的苦难与不幸,旧社会给妇女带来的不平和伤害,让我们知道新社会、新生活来之不易。有时候,我觉得这首歌也能反映母亲的心境,她从小父亲被卖猪仔到南阳,三姐弟和外祖母相依为命,后来外公英年早逝,歌中的意境,歌里的画面,能引起她的共鸣,歌声自然从心底流淌。  一九六五年文革前夕,二姐七岁,我五岁,跟随母亲来到边陲渔村“天主坑”村的民丰小学教书。第二年,文革开始,学校停课,大批斗开始。我爸爸是当地中学唯一一个读过两次大学的知识分子,首当其冲被揪出来批斗,游街。有一次,父亲实在经不起红卫兵的打骂,带上姐姐和弟弟,跑到乡下妈妈教书的小学躲了起来,白天不敢出门,晚上一家人呆在只有九平米的小房间里,不敢作声。一天晚上,我们一家六口(那时还没有小弟),挤坐在床上,抱成一团,心情很低落。忽然,妈妈轻声哼唱起歌来,“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她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她不怕风吹雨打,她不怕天寒地冻,她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岭……”歌声一落,我们大家哭成了一团,但是,这次的哭声,饱含了希望和憧憬。妈妈是用歌声鼓舞我们,要我们做一个乐观向上、热爱生活、珍惜生命的人,做一个不畏艰难、不怕困难、敢于担当、勇于进取的人。果然,六八年夏天,“七三布告”像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将百废待兴的大地,一夜之间变得生机盎然。学生和工农群众停止串联,工厂复工,学校复课,交通恢复。躲了半年文革武斗的父亲,终于领着我们,从乡村小学返回城镇中学,开始正常的生活。  也许是从小生活在妈妈身边,在学校的环境里长大,在妈妈背上听书声,在妈妈的课堂学唱歌,在小屋的床上听歌谣,久而久之,我也爱上歌唱,唱起妈妈教我的歌谣。从小学到大学,从工作到现在,一直愉快地歌唱,从没有停歇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力量,使我也养成了乐观向上,为人热情,乐于助人的性格。在小学,我登台演唱过《红灯记》;在中学,我是学校宣传队的队长,吹拉弹唱舞蹈,样样在行,主演了舞剧《红色娘子军》,京剧《智取威虎山》等,每天带领宣传队到各乡镇、大队演出;插队时,我也是知青宣传队队长;读大学时,我学的是电气工程,但我是合唱队队长,独唱演员;大学毕业当教师,我也是教工文工团的主角。  妈妈的歌谣,早已注入我的血液,时刻在我身上流淌;妈妈的歌谣,今生萦绕我的脑海,铸造我的思想,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妈妈的歌谣,是激励我的歌谣,在我挫折的时候,给我战胜困难的力量;妈妈的歌谣,是我胜利的号角,让我大步走在人生坎坎坷坷的道路上,迎来一个又一个的美好明天。  我的妈妈是一个平凡的人,在茫茫人海里,她甚至很渺小,她没有发表过文章、专著和科研成果,但是,妈妈也是一个伟大的人,她把一生奉献给了祖国的教育事业,培养出一批批祖国的建设者。  妈妈虽然平凡和渺小,但她用她的光泽,给予我呵护和快乐,伴随我健康成长。  我感恩妈妈,感恩妈妈的歌声,感恩妈妈的歌谣。    2020年8月8日修改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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