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之所以认为三线神奇,那是因为不太了解三线的人和事,一旦走近三线,就会明白原来他们也是普普通通的人,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从事的也是普普通通的工作……
走到广播室所在的办公楼顶层的时候,楼道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了。人们的手里都拿着几页复写的稿件,细心地看着,间或还与身边人交流几句。我听到了“这字到底是平舌还翘舌”的声音。 楼道里很安静,如果你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就会有人将手指放在嘴上,做出一个禁声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有不平常的事情正在这里发生。 已是深秋季节,楼层尽头处通向小阳台的门处,刮进了带着凉意的风。过道顶上靠近盏路灯的地方,有着个燕子建起的泥巢,地面上残存的一些鸟粪的痕迹,还在无声地讲述着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如今虽然已经燕去巢空。但爱鸟心切的人们并没有将其除去,而是刻意保留了下来,期待着燕子来年的光临。 手里拿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稿件,朝着先来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径直来到那个小阳台上。办公楼是建厂时修建的,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历史。这种楼的房间里是没有阳台的,也没有宿舍的那种水管房,只在每一层的尽头处,修得有个很小的阳台,上面安装得有水管,便于人们在此取水。同时,茶渣等也可以倾倒在下水池上面的小塑料筐中。 风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楼下法桐的叶片变得疏朗起来。刚才从那儿经过时,隐隐听到了几声秋虫的低吟从绿化带中传出,这应该是它们今年最后的弹琴了,再有几场秋雨,法桐就会变得光秃秃的,而它们也会集体噤声。直到渡过漫长的冬春,才会在初夏再次与那种琴音相逢。 心还被刚才的小惊喜激动着,不用照镜子都清楚自己脸上有一种微笑在荡漾,以致在看手里的稿件时,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我那篇孕育于电杆之上的小诗《架线随思》,被刊登在了工厂黑板报的“白岩专栏”里。白岩是我们厂后面的那座有着白色岩石的山的名字,而宣传部黑板报的文学角,就用了它作为栏目的名称。 在位于深山里的三线企业中,文化生活相对落后,黑板报也就成了人们喜闻乐见的宣传形式。每期黑板报出来,都会吸引不少职工评头论足。 其实,早上上班从那儿路过时,就看到围了一群人,因忙着要赶时间准备架线所用的材料,就没有停下脚步。刚才在来宣传部的路上在黑板报前站了一小会儿,一眼就见到了这首小诗。字是用仿宋体书写的,那么清秀,让人一看就喜欢,一种激动顿时涌上了心头,这种激动甚至比在军报上发表了第一篇“豆腐干”还要强。 然而此时,我必须马上将心绪调整到眼前的考试上来,争取考出个好成绩。于是,把稿件小心地收起,打开了水龙头,用清凉的水洗了下脸,这才继续熟悉手里的稿件。 今天的考试并不复杂:将两篇稿件按播音的要求朗读一遍,在朗读稿件时,广播员会同时录音,等参加考试的人全都录完了音,考试就结束。接下来,宣传部会组织领导小组成员认真审核,从而将最具备播音潜质的年轻人寻找出来。 尽管只是招聘业余广播员,但这项活动仍然吸引了不少有普通话基础的年轻人,一时间,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以前我来过这里,也到在心目中多少有些神秘的广播室参观过。那还是刚调到这个企业后不久的事,参加厂里的“新的历程”征文,我的小说获得了一等奖,颁奖大会就在位于三楼的大会议室召开。那天我和同样也获了奖的秀娟一起来开会,心急,来得早了些。在等待会议开始的时候,应现任广播员的邀请,进到过广播室里,对这儿有了初步的印象。 终于轮到我录音了。 尽管广播室之前进来过,也在报名后来这里参加了一次为应聘者组织的试录音,算是比较熟悉了,但面对这里的肃穆,心还是跳动了一阵。 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分为了三个部分,最大的是办公室,余下的空间就被录音室和机房平分。 此刻录音室里,那位很具亲和力的中年女广播员正等着我的到来,而机房中,两台大功率的扩音机静默着,等待着中午的那次播出。 排在我前面的那位男青年走出录音室的时候,神情激动,脸上却写着失望,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这种情绪对后面的人也有影响。一些参试的人悄悄走上前去,问着什么。 我则在按照老师的示意,在录音台前坐了下来。 环顾四周,屋子的天花板和墙壁全都用可以隔音的材料铺过,外面加上了一层带着无数小洞的层板,漆成了下绿上黄的油漆。门和窗都比一般的办公室要厚得多。 屋里很安静,能听得到自己耳鸣的声音,这是当兵时长期听耳机的讯号,并在一次强雷电中抄报所留给我的纪念。我轻轻地揉了揉耳朵,把手里稿件放在了桌子上。 “你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可以把稿件再熟悉一下。录音开始后,就不能停了。”老师用她那好听的女音对我说。 “明白了。” 我回答道,眼前却闪现着小学三年级时,每周两次站在学校的操场上,手里拿着铁质的喇叭,对着我所负责的区域播送校内新闻和一些稿件的情景。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大人,不变的却是缘自儿时的爱好。 走神了,我赶紧掐了一下自己腿,把心绪收了回来。 两篇稿件,一篇是厂内新闻,一篇是抒情味很浓的散文诗。都是播音员日常工作所必须掌握的。新闻稿件是针对这次考试而“创作”的,属于综合性的报道,上面充满了工厂的韵味,我们企业常用的比如铝氧化、钢氧化、镀铬、淬火、光擦……等词汇应有尽有。这些专门的术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读错。而散文诗则专门要求了,要读出感情和韵味来。 散文诗出自大文豪高尔基的手笔,这篇《海燕》感动过无数的人。在工厂的一次文艺演出上,我就听一个女青年朗诵过,而那名女青年,这次也报名参加了业余广播员的应聘,从她离开这里时脸上的笑意来看,她的考试应该是很理想的。 盘式录音机上的按键被老师按了下去,随着指示灯的闪烁,我开始了自己的录音:“本站综合消息:进入秋季以来,全厂各单位按照厂党委和厂部的要求,狠抓生产……” 开始还有些心慌,读了几句后,心情就平息下来,进入了平和的状态中。一篇稿件很快就录完了,中途没有停顿,也没有读错。 老师不由夸奖了一句:“录得不错,继续努力!” 散文诗要读出感情来,播音的速度就要降一点,抑扬顿挫那是必须的。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辽阔大海的景象,海鸟翱翔着,波浪涛天。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与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 语速适中,情感充沛,语气圆润。一气录完,感到脸上有些发烫,身上也涌出了不少的汗来。从老师的脸上,我读出了一种满意。 几天以后,厂大门处的张贴栏里贴出了公告,我和那位在舞台上朗诵过高尔基《海燕》的女青年通过了考试,被聘为了业余广播员。 大红的聘书发到了我们手里,宣传部专门召开了会议,欢迎我们参与到了每天的《本厂新闻》和专题节目录制中来。从那时起,话筒、耳机、录音机、稿件等就走进了我的生活。 由于是事先录好的音,我们也能在广播响起时,听到自己的声音。这就让我们能从一个听众的角度,来客观地评价自己,发现那些不足,以便在下次录音时纠正。没有进行过专门的培训,普通话也就是读书时所打下的底子。好在老师会纠正我的发音。一本《新华字典》就成了经常查阅的工具书。 这是一种没有报酬的额外工作,对于我为说,纯属一种爱好。从事业余播音的我们,只能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承担起这项任务。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大半年,直到我正式调到宣传部,成为专职的广播员为止。 那段时间,我俨然成了企业里的“知名人物”,走在上班的路上,都不时有赞许的目光投到我的身上,许多不认识的人也都主动和我打着招呼。夸奖和建议,成了我听得最多的话语。 职工们的肯定,让我体会到了这项工作的重要与快乐,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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