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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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伟光

  很快就要到父亲节了,我多么希望一生都如诗一般充满火热激情的父亲还能过好这个节日啊。

  父亲在步入人生九十个年头之前,身体一直无甚大碍。耳朵不聋、脑子清楚,关注时事政治,关心社会生活。一景一物一个消息,都能引发他的思考,且常常用文字表达。近年来因风湿病影响,父亲的骨关节和手指都已严重变形,不能长时间握笔写字,写诗的爱好便“应运而生”。 一次散步回来,家门还没入,就将他见到的一个场景即兴赋诗了:“立秋时日不是秋,三伏未尽热汗流。工地不容膀爷在,露背女郎遍街头。”

  我们和父亲交流毫无障碍,他对网络时代的某些社会现象,也持客观宽容的态度。比如他对报纸上出现的一些英文字母组合,什么CEO、CPI包括对女孩称谓的MM等虽略有微词,就曾以《初识火星文》为题作诗一首:“汉字精深贯古今,时人皆爱我华文。何来网络火星体,拼凑中西语不伦。”说归说,很快他便掌握了这些字母缩写的内容含义,还能在交谈中引用。但对有些“原则问题”他却执着,不苟同、不妥协。例如他得知许多地方将烈士陵园设施出租经商,甚至将陵园土地用作房地产开发时,就十分气愤,以《烈士陵园不可侮》为题表明态度:“……岁月不过六十载,圣地竟然失风光。荆棘横生草漫道,鸦鸮栖息啼凄凉。此地平坟盖高楼,彼处毁墓来经商。国人谴责听不进,媒体批评闻若罔。吃水不忘打井人,君等怎将旧情忘。”见到夸大其词的广告,父亲也忍不住发言:“抗衰防老药名流,奉献爱心金不收。天降馅饼哪里有?劝君休碰钓鱼钩。”至于节能减排低碳这样的“热门”,他更是倍加关注:“黄渤海封三十里,新疆连日暴雪天。虽觉今岁寒无比,莫忘暖冬年频繁。两极冰融海水涨,洲屿危在洪潮淹。科学论断非虚妄,低碳减排事宜先。”

  我经常将写就的文章请他看,每每父亲都能恰到好处地给予修改,即使添删寥寥几字,都让我大获裨益。记得我曾将记述京郊延庆县打造生态旅游经济致富百姓的文章定名为“百里山水画廊”,完稿后请父亲看。他坐在书桌旁阅读完全文,顺手拿起一支铅笔在题目上一勾,改成了“山水画廊百里长”。添了一字调了词序,平庸的标题立刻充满诗意。

  每当天气暖和了,父亲都尽可能地在院子里转转,拄上我送给他的那根碳纤维拐棍,独自走出家门,在太阳底下与干休所的老同事聊聊天。对此他这样描述:“聚老西墙下,轻松沐暖阳。官衔无大小,共话早年忙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举办之际,我伴他去了一趟延庆,看看京郊农村的发展情况。这是近十年来他离家外出最远的地方。在来去的路上他兴致勃勃不知疲倦。事后没过几天,他的感想《山里人家有奔头》写成了:“昔日荒丘今绿畴,绿畴一隅百座楼。小楼居民皆农户,新型房舍美装修。屋顶铺设太阳能,一年四季热水流。墙壁夹层保冬夏,照明节电灯光柔。禽畜圈养村边外,街道清洁无垢留。家居生活科技化,田园耕种不需牛。开放旅业迎宾客,沃野清溪可供游。新村建设方启始,山里人家有奔头。”

  才刚刚过了不到两年,因风湿病加重,又染上真菌性肺炎,2010年,父亲约有一半时间是在医院度过的,医院成为了他第二个家。在医院里,父亲对生活的热爱不减。

  这年8月,他刚从重症监护室脱离危险转入病房,便迅即记录了此前经历的一切:“沉睡昏迷十数天,生死搏斗决胜难。幸遇良医施妙手,我身方得危转安。”病房成了他静思的场所,病友成了他交流的对象。 躺在病床上,他记起了住家附近六里桥的变化:“初到城西六里桥,高粱地里野狼嚎。秋来春去时无几,集贸兴隆客涌潮。庄户改行开店铺,农民转业做商销。我家茅屋今楼厦,夜宿凌空百丈高。”

  今年4月,父亲的肺部病症又复发了,再次躺倒在病床上。他深知这次入院或许很难再出去了,面对抢救后戴上的呼吸机,满是坦然与镇静,机器软管深深地插进气管不能说话了,便用笔写道:“我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如没意义可以早些送我上路,不必再耗费国家医疗资源。”他还对整天围在身边的护士表示感谢:“深陷不拔苦闷中,耳闻银铃贴慰声。此等厚礼何人予,白衣天使纷来赠。”

  “品尝绿色的梦幻,再燃如火的激情”,是父亲的愿望,也是我们的愿望。他躺下了,可还在思考、还在书写、还想再留下些什么。

  很快就要到父亲节了,我多么希望一生都如诗一般充满火热激情的父亲还能过好这个节日啊。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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