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暮晓,夏日一树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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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入夏了。傍晚五六点的光景,太阳依旧挂在天边,并且愈发的光华熠熠。和白天的灼热不同,它像是经历了一日轰轰烈烈的迁徙跋涉,最终到达朝圣的高山,经清水洗濯,除去了满身尘埃,敛尽了不羁张扬,整个变得温和通透。

  它将圣洁的余晖撒入凡尘,天地便成了缀着金子的晚装,优雅而灿烂。此时,一股快乐的气息散发于天地,阳光是欢腾的,阳光下的人们也是欢腾的,脚下是光团锦簇,前方有心窝里的家!

  日终究是落了,携着晚霞。它挥一挥衣,星河四起,天际降下了夜的帷幕。 随即,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浮上彼岸。那一窗一阁,一处一火,筑起了人间的巢,里面驻满了油盐酱醋、小米清粥,嬉笑怒骂、孩童欢绕……在缭绕的盛夏的夜,一个个鲜活鲜亮,繁华而热闹。

  一年四季,总觉得,夏日里的烟火气最是浓俨。

  春天的树发了芽,长出了浓浓的叶,待到夏日泡开了一大碗茶,茶叶大把大把地翻滚,茶色黑黑浓浓,仰头喝一口,极苦,却是荡彻心扉地解渴。 公园,路边,树脚下,到了夏夜人也变得出奇的多。

  三三两两,群群落落,老夫妇,小夫妻,带着娃,牵着狗,络绎不绝。看那桥边的景!那是什么树,或叫什么花。苍苍郁郁,从桥底下蔓延而上,枝枝条条遮住了底下的白色雕花栏,桥,成了墨绿的墙。每次经过,总会想起它们春天时的小模样。那时的枝条还是细细的,柔软的,花儿是那种嫩黄的纤巧的。

  先是一两朵,再是三四朵,先是稀稀落落,再是齐齐串串,渐渐地,一面桥成了一幅精致的江南刺绣。如今,花谢了,枝条硬朗了,枝叶蓬勃且似乎着上了风雨的印迹。若说春天时它们像一群莞尔芬芳的小女孩,那如今便是历经风雨成熟绰约的母亲了。岁月不饶人呐,万物草木皆如此!

  每天经过这片绿色海洋的人拨里,一对老夫妇特别引人注目。他俩一样的花白头发,一样的宽衣阔袖,奇怪,就连眉眼神色也是极其相似,淡然而温和。

  唯有不同之处,两位老人,高矮相差许多,奶奶仅及着爷爷的肩,正因如此,反倒有一种参差相依的和谐之美。像天与地,像树与花,像历久弥坚时光初好的模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他们身上显得是那么真切。

  我常想,那位老奶奶在年轻时必如那桥上的花,莞尔而娇艳。 仰头望去,城市里灯火辉煌,璀璨夺目,连天上的星星也变得黯然失色,只有月亮挂在蓝黑的穹庐,显出皎洁的姿态。它在树影间穿梭,与无数的灯光媲美,交融,织成柔柔的光,给每张脸上涂了一层纯净的迷离的釉。人,便成了着着五彩斑斓外衣的有趣的陶瓷。

  同样的夜,同样的月,总是令我想起20里外的小村庄。那里是一番怎样的光景?爷爷摇着蒲扇迷迷糊糊地睡了。花坛里的菊花,杜鹃花,串串红开了。麦子收了,堆成了一座座金色的山。夜,无比安宁,又无比热闹。安静的是眨眼的星星,白白的月亮。热闹的是青蛙,蟋蟀和恼人的知了。

  隔壁的兰婶婶想必又腌渍了凤仙花汁了吧。曾几何时,一个小陶罐,一抹胭脂红,一缕淡淡香,便那样勾住了我们几个女孩的魂。兰婶婶笑意盈盈,眉清眼秀,在那小陶罐里捣啊,弄啊,我们几个眼巴巴地望着,心早早飞进了那一片绯红里。

  接着,她用树叶将我们的十指尖包成了一个个绿色的茧,我们又日夜地盼,盼着它快快飞出粉红色的蝶。那时候,兰婶婶便是我们心中的女神。事隔多年,慈眉善目的老人啊,是否还有那份精致闲雅,牵着小女子的手,描一抹胭脂红,画一瓣指花香?

  归去了。夜凉了,人散了,鸟儿入巢了。灯明了,又暗了。惟有月亮不眠不休,天南地北地周游。人们在梦中醒来,望望天,望望窗,心中便晓得,啊,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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