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天上的月亮（散文）

我想，我又找到跟月亮说话的机会了。　　这样一个恬静的夜，适合把心掏出来。我许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一个人站在夜里，头上是晴朗的天，万里晴空只有一轮圆圆的月亮，仿佛它就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得到。　　想我也曾看见过不少月亮，就像这样的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那时好像也是一个人，在野外，在田地里，望着月亮出神。我曾干过很多农活，记得在夏天的时候，在瓜地里，搭一个小小的窝棚。因为要防止偷窃一类的事，晚上得有人去看守。这样的任务其实也不适合我，因为太小，晚上容易害怕。但家人第二天还得做工，总不能让他们再去熬夜，所以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去了。等真的躺进窝棚里，倒也并不觉得害怕了。其实夜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微风中的树影，耐不住寂寞的鸟鸣，黑乎乎地深处总吸引你想探明原因。蛐蛐成了我的邻居，蟋蟀成了我的哨兵，蛙鸣是我的冲锋号，偷偷摸摸的老鼠就是我的俘虏……一切陶醉在安静的世界里，空气凉飕飕的，让人很是舒服。　　等累了，把身子放在窝棚里，头伸在外面，这时整个天空就是自己的了。如果是满月的夜，洁白的月光铺在地上，亮晶晶的像一层雪。不忍心去碰它，连呼吸也觉得是一种打扰。任月光在身上游移，像流水一样潺潺地飘向远方。沐浴着清凉的夜，只觉得自己也跟着一起飘渺了，随着风随着光进入到了魔幻的世界里。想这样的月光是有味道的，像口渴的人，突然递给一杯甘甜的井水，沁人心脾，滋养肺腑。这样的感觉真真切切，直到现在想起来，我依然能咀嚼出它的美好，它的魔力，它的回味无穷的味道。　　在这样的月光下，是难以进入梦里的。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长出一双翅膀来，从这一颗星星飞到那一颗星星。要么就坐在月亮上，摇晃着双腿，打量着月光下的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从这美丽的幻想中离去，但是离开这一个美丽，又会进入到另一个美丽的梦里去。在那里，微风吹在身上，月光打在脸上，我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真的飞在天上了。跟月亮一起，跟星星一起，展开翅膀，自由自在地飞翔。我常常有这样的幻想，抛弃一切回到从前去，回到那个月光普照的夜晚，没有私心杂念，没有寂寞烦恼，只有开心和快乐。空气里的安静，天上的月亮都是给我的，全都是璀璨和浪漫。　　其实在乡下，这样的机会总是一个接一个。夏天过完了，秋天又是另一个美好。干完农活的间隙，躺在玉米地里，任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一边歇息，一边看它们把自己当成了新的探险之地。疲乏总是伴随着一天的劳累，不知不觉又到了夜里。大人把掰下来的玉米一车一车地往回拉，自己便留下来照看。好像那时总是在月初，月亮要等到很晚才能出来，这样倒把清澈的夜全给了星星们，满天繁星明亮的简直叫人担心。银河，北斗七星，牛郎织女，这些传说中的故事此刻都在头顶了。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天上有一条鹊桥吗？真的披一张牛皮就能飞上天去吗？哦！我又在幻想里了。　　夜深了，终于盼着家人赶来拉最后一趟了，这时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了，像一条弯弯的小船游来游去。装好车一起往回走，踩着满地的月光，这样的时候，留心的不是天上，而是脚下。总觉得月光是有声响的，像碧波荡漾的湖面，投一个石子下去，就会有清脆的声音。接着便是层层叠叠的涟漪，辉映着波光粼粼的月光一起摇晃。而现在这样的景致就在自己脚下，我的每一步都是一颗小石子，只要踩下去，那月亮的清辉和平静，全被我打搅了。　　我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在我没有父亲以后，家里的农活全都是她在劳作。我因为上学，偶尔回家也只是帮她打打下手。每次等把整片的玉米拉回家，卸车以后，我可以靠在玉米堆上，仰头继续看天上的月亮。它比刚才似乎更圆，更亮了。而母亲得赶紧到厨房里去，我听见锅碗瓢盆发出着急的声响。一阵烟熏火燎之后，晚饭终于做好了。赶紧吃一点，又得开始忙碌了。剥玉米，这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说是坐在那儿并不费力，可是几个小时下来，浑身酸痛，手指麻木，等站起来的时候，腿也不知道长在什么地方了。然而整夜的月光却是最好的，它就在墙壁上移动着它的光辉，生怕被人打扰，也生怕打扰别人。静静地躲在一边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光发挥的淋漓尽致。　　看着我哈欠连连，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母亲才会说去睡觉吧，其实我早已迫不及待。等躺在床上，我又听见母亲在院子里剥玉米的声音，那声音寂寞，单调，冷冷清清，像一个人对着夜做低低地倾诉。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停下来。我静下心终于才有一点儿睡意，但又不忍心睡过去。睁着眼睛，看月光从窗户上照进来，像一个羞怯的小孩子，默默无闻地在我的屋子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又看看我，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带着满屋子的月光，带着歉疚和眼泪，进入到了梦里。我像被施了魔法，跟着清晖寂冷的月光一起四处飘荡，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在天上。我相信那月光是有爱的，它一定是想拉着我到温暖的地方去。的的确确是的，我一直跟着它，一直在它的怀抱里。那是它给我的世界里，一个异常美丽，无比温暖的世界，真的很舒服。等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温暖的阳光了。　　城市里待久了，很难看见月亮。难得今夜，碰巧一个人，又碰巧坐在月光底下。是心灵的指引还是月亮的召唤，我不得而知。但刹那间，藏在心里的话，流淌在血管里的感情，就在这清亮的月光下化成洁白的雪花，变成斑驳的光影，在地上铺展开来。我突然又有了以前那些开心快乐，无拘无束的感觉，心里对于月光的味道，热爱，留恋一下子又泛滥了。不想再往前走了，就想陪着这样的月亮一直待下去。能呆多久待多久，最好待一辈子，待到地老天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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