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花语二月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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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单位组织去上海军工路上的共青森林公园游春。  走进公园,时当五月,桃李樱等春花已经开过,月季与蔷薇正倾情登场。我们顺着园中主干道,说说笑笑,跨过几座虹桥,绕过几个幽静的湖泊,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树林。远远望去,那一棵棵粗壮而笔直的水杉树,托举着宝剑型的树梢,手拉着手,肩靠着肩,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气象森严,颇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意境。又如共和国卫士般挺拔,伟岸,充满了阳刚之美。  这个森林,对于长期生活在水泥森林般大都市里的我,产生了强烈的亲近之感。于是,我离开大道,怀着朝圣的心情,走近这片森林,试图寻觅一条小道,走进森林深处,真切感受与大自然零距离的接触,借以荡涤我那疲惫的灵魂。  然而我被一大片绿色植物挡住了去路。  这种植物高约半米,密密匝匝,铺满了林间空地。凑近了看,细长而娇弱的嫩枝上,长着一片片约成人手掌大的卵形绿叶,枝丫顶端盛开着一朵朵、一簇簇紫色小花。其间也夹杂着淡红或白色小花。那些由四瓣花瓣组成十字花形的小花,看似弱不禁风,然而,当大片紫色小花,在穿过树梢的阳光照射下,如无数个快乐的孩子一起昂起头,迎着阳光绽开灿烂的笑脸。我觉得,这大片的紫色小花,似乎以多声部形式,正热情洋溢地向过往的游客演唱着欢快的春之声圆舞曲。  于是,我不由分说地喜欢上了这些小花。可我不知道这花的名称,于是根据它的颜色,自作聪明地称它为紫罗兰。若干年后才知道,这花学名二月兰,也叫诸葛菜。属于农村常见的野草花。  退休后定居乡下,我经常骑车穿行于江南乡村,果然在沟渠边、篱笆旁、河滩上、堤岸下发现这种花,却不成气候,东一棵西一棵地呈零星状,在微风中孤独地轻轻摇曳。  2014年四月底,我骑车经过明珠湖公园外的西堤,发现朝阳的一处堤坡上,长满了二月兰。大概树林太密,光照不足,这些二月兰都不高,也就二十公分左右,有的已经开了花。  过了两天,我再次骑车到明珠湖公园,手持花铲,挑了十几棵壮实的二月兰,轻轻地连土挖起,用塑料纸仔细包扎好,放进双肩包里,然后缓缓骑车回家。  小楼的前的花坛,已经被桂树、茶花、牡丹、芍药、月季等种满了。我只好将二月兰种在西园,靠近荷花池的桃树旁。大概离土时间长了些,它们刚种下时,一个个蔫头蔫脑,东倒西歪的样子。  我担心它们不服水土,不能成活,坚持每天早晚都要去洒水。几天后,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在清风的抚摸中,在雨水的滋润下,慢慢地昂起头,挺起胸,站直身,朝着阳光伸展出碧绿的叶子。到了六月初,总算开出几朵娇弱的紫色小花,似乎向我表示它们的知遇之恩。  那年夏天,我因事外出了几个月。当我回到小楼踏进西院时,触目所见,到处是疯长的野草,简直可以藏下一个人。至于那些春天里移栽来的二月兰,已被野草淹没。我不甘心地俯下身子,扒开草丛,依稀能发现几支干枯的,一碰就脆断的二月兰秸秆。我想白费劲了,它们全死掉了。于是我不再惦念它们,就当它们从来没有在西院存在过。  2015年5月上旬,我从北国归来,踏进西院,惊喜地发现,桃树旁的空地上竟然冒出一大片长势喜人的二月兰。那枝头洋溢着高贵色彩的紫色小花,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竞相怒放,在春风中轻摇慢舞,仿佛在热烈欢迎我的归来。在西院大门旁的紫薇树下,也簇拥着十几棵二月兰,用它们窈窕的肢体语言,频频朝我招手。在一片鸟语花香中,我似乎听到了二月兰们纯真而甜美的窃窃私语。  我以为,在野草的疯狂绞杀下,娇弱的二月兰们早已香消玉殒,再生无望了。却不料它们躲过一劫,死而复生。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凑近盛开的二月兰,细细地品尝着我那失而复得后的惊喜。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北围墙根下,竟然也长着一棵二月兰,正托举着一大片紫色小花,向我邀功!  桃树和紫薇树下的泥地上长出二月兰,这很正常。但北墙根下除了水泥墙,就是水泥车道,没有泥土,二月兰是如何存活的呢?  我放下扫帚,疾步走到墙根前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由于冬天北风劲吹,墙根处成了残花落叶的避难所。经过一冬天的霜冻雪埋,再经过一春天的阳光雨露,这些树叶慢慢地腐烂了,夹杂着风送来的尘土,渐渐形成一堆腐殖土。于是,随风而来的二月兰种子,一头扎进这一小撮腐殖土里,在雨水的滋润下悄悄发芽,从根部伸出一根根纤细的根丝,从腐殖土中汲取养分,倔强地生长着,终于开枝散叶,绽放出生命之花。  二月兰,每年春天开花,夏天结子,然后随风散入泥土。几场雨过后,密密麻麻的幼苗就出土了。接着,无数幼苗开始生存的大竞赛。在整个夏天和秋天,经过对阳光、雨水的抢夺,经过优胜劣汰的残酷竞争,大部分幼苗被淘汰了。那些长势良好,在竞争中胜出的二月兰们,还得迎接严冬的考验,才能在春天再次到来时,再现曾经的自信和灿烂。  然而,二月兰是草花,论姿色,它没有桃花的凄美,梨花的纯洁,玫瑰的艳丽,牡丹的华贵,也没有荷花的高雅,菊花的辉煌,梅花的冷艳。论身姿,它没有松树的伟岸,银杏的长寿,翠竹的挺拔,亦没有柳条的轻盈,梅树的遒劲。它普通之极,近似无名,只能散布在田头地角,沟边林旁,寄人篱下。就算进入公园,也只是园圃间的点缀,桃李后的陪衬。  然而,它并不气馁,更不自卑。给点泥土,它就能成活;给点阳光,它就会灿烂。它那生命力之强悍,令我咂舌,无论什么样的恶劣环境,它都能处之泰然。它甚至强大到能从墙角的一小撮沙子里挤出滋养生命的养分,在大自然的呵护下,渐渐长大,站直身姿,开出一簇簇象征着高贵的紫色小花,在阳光下感恩,在春风中曼舞,在细雨中歌唱。  我想,这些不起眼的二月兰,多像普通的劳动大众。它们默默无闻,应时而生,应运而活,尽量适应各种环境,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来。古人曰: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从个体来看,它们是那样的平凡,甚至渺小,但在抱团成簇,众志成城的过程中,它们就能成为不可忽视的社会主流。在积极创造社会价值的同时,也试图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它们不求辉煌的明天,但愿淡泊宁静,健康祥和地过好这一生。  哎,但愿我们都学学二月兰吧。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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