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一场雨到风清日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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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过了多久,就有多久不下雨。日凶,风大,花苞都没来得及开就枯萎在树枝上,天然干,不添加,无修饰,干得令人恐怖。

  雨季已来,该来的不来,一场将来不定的未来,弥漫着干呛的黄沙。捂住眼的人、迷途的鸟、张皇的蝴蝶、蔫儿掉的叶子、挂在树梢上的纸鸢和塑料袋。

  风再大也无雨,云被推走,阳光直辣辣地照下来,连最亲密的太阳花也不怜悯,曾经的温润全无。

  闷湿,女人用阳伞、口罩、胳膊套把自己防护森严,令人想到阿拉伯妇女和防毒面具。男人似乎没那么矫情,但也开始尽量挑着背阴的地儿走,他们时不时用手背、衣袖甚至T恤下摆擦一把汗。而汗,像是从身体里不住涌出的液体,擦也好,洗也好,都无济于事,于是,有人说要跳进水缸里,晾他个痛快。更有人,搞怪地把鸡蛋摊在地上,不一会熟了。

  这样的气候,天阴着脸都没用,风不吹,云不动,另类的*工,像是被欠薪很久了,哪有动力开工。另类版的天籁寂静,静得像要把人罩在沙漠里直至变成一具干尸、像是人在芬兰浴里渐渐失氧、憋闷窒息。鸟儿、蝉儿早已没了力气歌唱,一片儿枯萎的花儿瓣上趴着一只干瘪的昆虫,直落在地上,纹丝不动地死了。那么轻的一下,却在我心里砸出“咣当”般的动静。

  我看了眼向阳花,早已经欲哭无泪了。她问我是不是天要塌了?我想起孔子要死的时候说“太山坏乎”,突然一阵儿心酸。她自己马上行将朽木,却还在想着她爱慕的太阳……

  一个人难受,是因为思念,是因为痛苦,是因为打击,那是心里的难受;一个人难受,还可能是受到外界或是自然或是外力的侵害,这是身体的难受。我想,太阳花一定承受的是双重打击,会更加难受吧。

  热,无可匹敌,有谁可以翻云覆雨,有谁可以移动冰山,有谁可以把天豁开几个口子,来吧,让雨下他个天翻地覆!

  将晚的时候,天突然被撕了个口子,“咔嚓”一声劈下一大块日头,砸在地上,打了个大坑。人们躲过了惊恐,纷纷抬头看着那乌沉沉的天,没有了惧怕,竟然有人高呼:别他妈的瞎咋呼了,有屁就放,有尿就撒,给老子个痛快!人们以为,暴风雨,马上要来了。

  可是雨,并没来。撕开了的口子迅速被弥盖住了,没有风,哪儿有雨。被雷吓傻的孩子哭了,哇哇叫,叫得烦人揪心。盼雨激动的人们呆了,回过神儿来大骂该死的老天。只有向阳花安静地耷着头,我知道,哀大莫过于心死,没指望的望,叫绝望。

  愤懑在人间聚集,有人说,发几颗导弹把太阳打下来;也有人说,搞他几千枚催雨弹,不信雨下不来。乐观的人说,把牛魔王的芭蕉扇变成个盖了天的大空调,不分四季地给我吹。悲观的人说,这都是人自己做的孽,搞了那么多毒,让老天吸着,老天爷不干了,报复了。

  愤懑也在天上聚集,有人传着,太阳月亮也在告天状:风儿、云儿不尽职,表面上听招呼,遮住了阳也遮住了月,私下里嫌没好处消极怠工,其实就是暗中对抗。老天急了,派来雷公开道,招来龙王搬水,几番较量下来,风云突变,天边又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而且是滚雷,几道闪电下来,天幕终于打开了!

  风,摧枯拉朽,怒号怪叫,呼啦啦一片片痿叶蔫花落下,迎接着风雨里的重生;云,四海翻腾,滚滚如流,顷刻间,风云交加,酝雷酿雨。雷,运功舞斧,劈开阴霾,“卡啦啦”“咔嚓嚓”“轰隆隆”云雨兴焉。

  雨来了!大雨哗哗下,从天的缺口倾盆而出,一盆接一盆,直接扣在地上。雨来了!大雨恣意地下,从天而降的雨,是天池里决堤的水,四溢泛滥,如浪滔滔,势不可挡。

  人们开始了惊呼,家近的在风雨中跑着回家,关窗关门关电器,然后怔怔地看着瓢泼大雨,祈祷风调雨顺,保庄稼保自家;家远的到处躲藏避雨,盼着大雨能早点结束,别影响了自己赚钱回家。人们全然没了刚刚求雨的心态,像是叶公好龙,龙真的来了,却怕得躲起来了。无论是谁,在暴风雨面前都显得张皇失措,胆怯龟缩。

  唯有向阳花不怕,她梗起倔强的脖子,迎着风雨就像从前迎着太阳,尽管风雨几次想把它压垮,尽管动摇过,尽管短暂低过头,但她还是又一次顽强地站立起来,因为她有信仰,她有信念,这支撑着她绝不向风雨低头。贝多芬奏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向命运屈服”来了,高尔基唱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走了,雨,停了。

  天也晴了,那朵向阳花甩了甩头,猛地睁开双眼,一缕阳光暖暖地抚摸着她的脸庞,是太阳的手,她哭了。

  四周静谧,有花香,和着一首柔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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