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家在马蹄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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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宁静的矿山

  又一次,回到了阔别一年的矿山。

  车子行驶在矿山宁静的路上,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而温暖。

  气候如此湿润。山,被各种草木覆盖,郁郁葱葱,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河道旁,玉米棒子正在结实地生长着;金黄色的向日葵,将沉甸甸的头垂下;各色花儿,就那样随性自由地竞相开放着,没有人去打扰它们宁静的生活;各种野草,也就那样胡乱生长着,蜜蜂蝴蝶蜻蜓在身旁飞舞,蚂蚱蛐蛐鸣蝉低吟浅唱其间,何其美妙任性!

  静悄悄推开虚掩的家门,侄女儿,外甥女看见我们,欢呼着;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惊问我们:“咋回来得这么快,你爸接你们去了,你也没有打个电话?哎呀,想着你们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饭都没做好,这可怎么活呀!”急匆匆返回厨房,倒了水让我们洗簌,赶忙做饭去了。

  一会儿,母亲端出一盘燃面卷卷、一碗甜醅,让我和女儿先垫垫肚子,随后再吃饭。

  燃面卷卷散发着粘糯香甜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开。这是我儿时在家乡吃过的食品,今日食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早上出发前,女儿就让我给奶奶打电话,做她喜欢吃的臊子面。我说不用给奶奶说,回家肯定是臊子面。一会儿,臊子面就热腾腾地端上桌了。此时,父亲也回家了,他同样一脸惊讶地问:咋这么早就回家了?回来咋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嘴快的侄女说:“爷爷又跑去打麻将了,还说去接大姑姑去了!”外甥女也说:“就是,爷爷就是打麻将了,怕我们跟着出去,说是去接大姨和姐姐!”

  一家人吃了晚饭,正在洗碗,侄女儿已经让爷爷穿好了鞋子,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带她去外面游玩。

  不忍拂了侄女儿心愿。拉着她的小手,一家人去矿俱乐部游转。夏末七点多钟,天空如此堪蓝宁静,微风习习,楼房在夕阳中,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这儿,你感受不到炎夏的酷热。清凉的空气,平和的矿山人,熟悉的乡音,让你忘记了世俗的一切纷扰,让你将诸多烦恼抛却脑后。

  矿山之夜,宁静致远。

  俱乐部前,妇女们跳着欢快的广场舞;球场里,回家的大学生挥汗如雨,正在进行着激烈的篮球比赛;健身器材旁,儿童嬉戏,老人开怀,其乐融融。

  宁静的矿山,在平静的矿山人中,慢慢拉开夜的帷幕,矿山,该歇息了;矿山人,在微凉的夜中,呼吸着草木的清香,在鸣虫的催眠曲中,进入甜美的梦乡。

  感觉,炎夏就此结束。

  这是入夏一个月以来,睡的最悠闲凉爽的第一夜。

  2、黄花菜

  每年的这个季节,是黄花菜开放的时候。

  黄花菜,一般都是晾晒成干货,存储食用。开花的黄花菜,据说有毒,就成了废品。

  每天清晨六点,母亲都踩着露珠,去楼后的菜地里摘取黄花菜。母亲的菜地里,不但有黄花菜,还种有豆角、黄瓜、西红柿、辣椒、韭菜、葱、白菜、洋芋、茄子、番瓜等,地头,一树花椒,今年也开始结出红红的花椒粒。玉米棒子,头顶穗子,像调皮的孩子。

  今年的蔬菜长势不是很好,但足可以够家人食用。玉米粒也不饱满,应该与今年的气候有关。

  黄花菜长的还算可以。母亲每天清晨将采摘回来的黄花菜淘洗净,上笼屉蒸后,父亲拿着高粱盖板,将蒸过的黄花菜一根根整齐地摆在盖板上,有时,侄女儿和外甥女会去帮着爷爷摆放黄花菜。然后,将摆放好的黄花菜,拿在太阳地里晾晒,这样晾晒出的黄花菜色泽金黄,口味佳,还易于保存。有时,母亲也会焯一些黄花菜凉拌了吃。孩子们不吃黄花菜,大多数,由我一人享用凉拌黄花菜。

  菜地旁,总有许多花儿静悄悄开发。大多数花儿,我叫不上它们的名字。百合花,我是认识的。此刻,露珠滚动在她鲜润的花瓣上,像温婉仙女。指甲花,我认识,小时候,摘了它的花朵,加了明矾和盐捣碎,放在指甲盖上,用核桃叶子包住指甲,线绳缠了染红指甲就靠它的功劳。

  一朵朵八角梅在路边开发,高挑的身材,恬静的各色花朵,如此惹人怜爱,她窈窈窕窕柔柔美美的样子,总感觉她像极了《红楼梦》里的黛玉。

  每个花开的模样,总有它们开放出的理由和骄傲。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禅意,在每朵花开的声音里,于心头静*坐落。

  3、二队沟

  侄女儿、外甥女最爱去的地方是二队沟。

  从家属楼去二队沟,需要经过锅楼房,俱乐部,单身楼,矿机关大楼。

  矿机关大楼建在矿灯光球场和鸳鸯楼的原址。鸳鸯楼其实是老医院,医院撤掉以后住进职工。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有两名青年谈恋爱,家长反对,两青年在楼里引爆雷管殉情而得鸳鸯楼名称。青年殉情后,楼房有些破裂,我们几家搬迁到家属楼,一住就是几十年。

  如今,矿机关大楼气宇轩昂地屹立在这里,那些逝去的岁月,那些我们曾经热烈生活过的地方,可曾有人铭记?我是记得的。

  矿面貌今非昔比。想起80年代末,我随着父母亲以矿子弟的身份,背井离乡来到这座矿山,心里的悲伤,几乎淹没了我的理想。

  那时候,从街道到矿山没有交通工具。当我们下车,踏上通往矿山黝黑粗燥脏乱的土地时,正适逢春雪融化时节,黑水就那样肆无忌惮地钻入我的布鞋,鞋子和脚被雪水浸湿,每走一步,脚下便噗嗤噗嗤作响,进入矿区,看着陌生的面孔,想着家乡的爷爷奶奶,一种悲壮凄凉孕满心田。我在心里呐喊:不,我不要这样的矿山!

  在心里,就那样抗拒着黑黑脏脏的矿山。矿山,却是一天天包容着我,提供给我耐以生存的物质财富,让我得以成长。

  我在成长,矿山在改变。矿山,在我的心里一天天美丽、温暖起来。

  我的心里,慢慢充满了对矿山的柔情与感恩之情。看花妩媚,看水婆娑,看山巍峨,见人友爱。

  路面,早已由原来碎石组成的凹凸不平的样子变为如今宽阔平滑的大道。建筑物也整整齐齐,职工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这些,都得益与企业的良性发展和几代矿山人坚持不懈的努力拼搏,为勇敢的矿山英雄致敬。

  沿途,鲜花阵阵。庄稼茂盛。稻草人静静站着,飞鸟鸣叫着,在天空盘桓。放养老头,赶着羊儿归来,羊铃声声,家里的羔羊急促的叫声,羊妈妈便挣脱老头手里的缰绳,叫唤着,冲回羔羊身边。一只只大白鹅,看见生人,伸长脖子,大声警告来人。灰鸭子在河滩戏水,被人一看,害羞地叫着,一溜烟跑上河岸,向家里逃窜。母鸡,带着孩子,前呼后拥,在草丛里觅食,好斗的大公鸡,追赶着孩子,随时都可以跳起来,和你战斗,吓得孩子嗷嗷叫着,东躲西藏。松狮狗,静卧在门前,人过去,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空气中有花草庄稼的清香,有农家饭菜的香味。一座座漂亮的红砖青瓦农家小院在路旁排列。房前屋后,总是花儿,蔬菜等环绕,鸡犬相闻,农人闲聊,小孩团团玩耍。劳作的农人回家,端一大海碗面条,吃得老香,问他,吃啥好饭?答:干饭!把碗口朝向你,碗里、白白的韭叶面伴着几丝青菜,很是实在。

  空气里还充斥着牛粪的味道。牛儿,站在牛棚里摇着尾巴反刍。小牛犊在母亲身旁游走,抓一把青草引诱小牛,它只用清澈的牛眼看你,并不为所动。母牛斜着眼,看看无聊的人,一脸鄙夷,羞煞来人。

  走到山腰,对面是废弃的东一矿矿井。昔日辉煌的东一矿,如今湮没在绿树碧山间,毫无生机。唯有那露出草木的高大的石碑,向我们诉说着她曾经辉煌的历史。

  时间,会毁灭一切,唯独不会毁灭人类战斗、创造的历史。相反,还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弥久恒新。

  折回来,孩子们会去胡家窑健身器材厂游乐。场地里,堆放着刚收割回的胡麻,散发着清香。

  黄绿相间的葫芦,在阔大的叶子中,满脸童稚。

  花海如潮,蓝天白云,猫步轻轻,行人静静。

  矿山,如此和平美丽。

  4、清晨黄昏

  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早起的人。但是,在母亲和侄女面前,我完全败下阵了。

  每天早上,我早早醒了,但还闭着眼睛,想再迷糊一会儿。这中间,母亲已经起床摘黄花菜去了,一个声音就会在我耳边连续响起:“大姑姑,大姑姑,快起来,我已经喝过奶了,咱们吃完饭,你领我出去锻炼。”然后,我的头发就会被小家伙一阵摩挲,我的脖子就被一双小手搂住了。

  起床吧!这才六点过一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小都起来了,再怎么去假寐!

  起了床,洗簌。母亲摘黄花菜回来了。黄灿灿的烤馍片也好了。凉菜也拌好了。端上桌去吃,父亲已经将茶泡好了。和侄女吃完饭,换了鞋子,叫醒了熟睡的胖妞,我们三人一起出门锻炼。

  胖妞总是不愿意起床。可是,我有方法让她高高兴兴和我出去。我拍拍她的胖屁股,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妞妞,想不想出去,到二队沟看花,还有好吃的!”妞妞眼睛没有睁开,一听有吃嘴的,嘴角就朝上翘。侄女过来喊叫:“姐姐,快起床,太阳都照到屁股了!”妞妞起来,穿了衣服,也不吃喝,就随我们出发了。走到门口,对我一个飞眼,用手指指口袋,眉毛一挑问:“大姨,拿着吗?”我拍拍口袋,说,当然拿着,还很多,保你够花。妞妞偷偷笑着,拉着妹妹下楼梯。

  有时,我们三人去二队沟、胡家窑转悠,一路上,妞妞去小卖部买零食吃。小卖部基本都是廉价食品,给她十元钱,她每次只能花出去二元左右。她还要给妹妹买一个棒棒糖或虾条。侄女身体不好,母亲不让她吃零食,小孩子到底抵不住诱惑,吃着棒棒糖,说:大姑姑,可不敢告诉奶奶我吃棒棒糖了,我的牙不好,奶奶不让我吃糖!然后,又说,哎,坏了,万一奶奶让我张开嘴闻咋办?

  顺着二队沟上去,一路花香鸟语,青山绿树,庄稼农家,空气清新,鸡犬相闻,牛铃阵阵,偶尔有老人出来相送归家的女儿外孙,看见我们,也会问问我们是从哪里来,老人精瘦清郎,一脸慈祥安静。让人想起自己的亲人。

  去健身器材玩,是孩子们最乐意的事情。玩累了,渴了,妞妞拿起水瓶,让妹妹张大嘴,从空中灌水给妹妹,两个人就开心好一会儿,直笑得蝴蝶都停止了飞舞,才肯收住笑声。

  有时,侄女又要去家属楼各个楼前转圈,我们跟着她,她嘴里:哩个浪、哩个浪地喊着,一步步走着,满头大汗。院子里的爷爷奶奶会喊:童童慢点走!童童边走边回应:知道啦!

  领着孩子,去敲好姐妹燕燕家的门,毫无反应。想来是她休假出门或上班去了。也不想打电话捣扰,明天,继续去敲门便是。若还不在,也不想强求,遇上了就欢述,不能相见,就将祝福留给她即可。

  在家属楼前转悠一会儿,孩子们吃一回零食,便又想去学校凉亭游乐,于是,一行三人走入学校,在幽静的亭子里游玩。山上,鸣蝉悦耳,身边,蝴蝶飞舞,空中,鸟雀翱翔,山风习习,心情豁然。

  山花,随处可见。安静羞涩,于草丛中眨巴眼睛,惹人怜。

  有时候上山,俯瞰矿区全景,见一栋栋白楼静立在莽莽林海里,阳光,在楼房、山林上涂抹出参差色彩,使绿树显现出或淡黄、淡绿、深绿、褐绿的颜色,云雾便轻轻垂浮在山腰,若即若离,如若仙境。

  山上,一座座古老的民居掩映在青山绿树间,安静温暖。山坡,是职工自己开辟的菜园,如今都绿油油地生长着农作物、蔬菜,一派生机盎然。

  累了,坐在天然地毯上,捡几块石子,杂碎核桃、碧根果,孩子们静静地坐着剥食。一只松鼠,在墙面上滑行,鼠头鼠脑探索一番,钻进农家废弃的窗户去了。

  晚上,去篮球场转悠,遇到了朋友桃子,带着大二的女儿,推着半岁的侄儿转悠,好几年不见,她活的越发精致。

  时间,永远不会消损友谊。

  妹妹会乘倒班时间,回家和我们相聚。在选煤楼工作的妹妹,沉重的工作,总让我心疼。

  周末,弟弟弟妹回来了。小侄女因为感冒,留在姥姥家,也没有见到孩子。一大家人说笑吃饭,晚饭后,带孩子游玩,时间,就那样悄无声息带走了我们的欢乐时光。

  没有时间,去发朋友圈,去打一通电话。事实上,只想单纯地享受这种人间亲情,享受大自然无私赐予,享受没有纷扰的尘世。

  只是想,在家的日子里,想尽自己所能带带孩子,帮帮母亲,而不愿意有片刻的分离。

  时间,在每个清晨与黄昏交替中,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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