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乡与童年
如果说故乡是生命的摇篮,那么,童年与故乡是不可分割的词。
我童年的故乡是一个老式的宅子,宅子被大宅沟四面围住,进出宅子必要经过宅门。
小时候的夏日,天要比现在还要热。中午时分,“知了”躲在宅沟沿中的杨柳树上拼命地叫,我和小伙伴们约定出去捕“知了”。
捕“知了”有二种方法。
一种叫粘“知了”,弄一把小麦放嘴里嚼得粉粉碎,然后吐出来,在手里捏成面团,再用水轻轻汰掉面团上松散的部分,剩下的部分叫面筋,面筋很有粘劲,然后用面筋裹在长竹梢上,看到“知了”就悄悄地将竹梢伸过去,粘住了“知了”就赶紧抽回竹杆捉“知了”,但这个方法不如扣“知了”来得好。
扣“知了”拿出一根粗约四毫米的铅丝,先将铅丝掰成碗口大的圆圈,然后再把铅丝圈牢牢梆在长竹梢上,再将透明的塑料袋的口缝在铅丝圈上。这是最理想的扣“知了”工具,几乎一扣一个准,为什么?主要是透明的塑料袋在阳光的照射下,会让“知了”失明。
还有一桩开心事,就是在宅沟里采紫菱角。
家的后面就是水桥,从家里拖一只洗澡用的大木盆,从水桥上把木盆缓缓放入宅沟里,宅沟里满沟都是紫菱的叶子,老辈人说,这菱角叶子只要听到惊雷会一叶中一下子长出七叶来。想想也是,不然不久前还稀稀落落的几枝藤叶,一场雷雨后竟铺满了一沟。
将大木盆放到水里,然后人慢慢站到木盆里,用竹棍拨开菱角叶,再捞附近的菱藤翻过来,菱藤下面总会有好几只菱角。成熟了的菱角很硬,摘下来煮熟了吃,真是一种美味。嫩菱角剥开来,那白色的棱肉放嘴里一嚼,嫩嫩的,有点甜,稍微有点涩。那种独特的味道,至今都让我怀念。
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公社在宅子大场心上放电影了。太阳还在天上,宅子的大场心上就支好了幕布,小朋友们坐在太阳底下一步也不敢挪,生怕别人会占了自己的位置。我家很得益,家门正对着那块大屏幕,但小孩的心性使然,我仍然也会端张小木凳坐在太阳底下,总觉得这才像看了电影的样子。那时看过的一部部电影,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二、故乡与中年
故乡,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进家门必先见门前二棵直径约二米的大圆黄杨树,还有二棵高大的金桂树。曾记得大黄杨树和桂花树来我家时都高不过盈尺,都是我亲手栽的。
那时候,老家南面1.5公里的青龙港还很繁华,汽笛声声中我常风雨兼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无暇顾及它们的成长。忽然有天早晨刷牙时,鼻子嗅到阵阵幽香,抬眼一望,哇!那桂树竟开出了簇簇金色小花!我贪婪地凑近桂技,嗅着那带着甜丝丝的桂花香,那种感觉真的是醉了……
那二棵黄杨树稍无声息,老头无事常将它俩修剪。它俩在岁月浸润下,长成了浑圆浑圆的身材,有点富态,更有点霸气。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晚锻炼时总会在这二棵黄杨树前驻足,并对它评头品足一番。
随着人流我搬迁到城市,起始的几年间还常回故乡,修剪黄杨树和桂树则又成了我怡情养性的事。小孙孙的降临,我无奈地冷落了它们。
待今日重见久不相逢的它们,我的心中平添了几许感慨。
我老了,陪伴我的黄杨树也老了。望着它们发黄并零乱的枝桠,我毅然决然放下小孙孙,修剪它们。心里默默祝愿:我虽流金岁月己不再,但黄杨树的坚毅、桂花树的幽香定会将我的晚年长伴……
父亲走了,母亲老了,哥哥的背也驼了,嫂子见我到了,总要帮我张罗好些田间时疏,左邻右舍也是这样,我若说不要,他们会很难受,他们以为是我看轻了他们。于是,我每次大包小包拎到城市,再分给城市里的朋友。
三、故乡与晚年
前几天,微信圈里忽然收到一条信息,说是故乡要拆迁了。
我和老头第二天就赶急赶忙回到故乡,不用我打听,邻居就告诉了我这事,通知我到上面办理各种拆迁的协议。
故乡的老屋,留在那里其实早己失去了它的居住功能。好几次人们要向我租借,但我总是舍不得。我会抽时间回到老屋打理,虽说这是很费神费力的活,但心中还是念念不忘老屋的好。这里有我童年的梦,这里见证了我坎坷的爱情,在外拚博身心俱疲时,也只有这窝让我倦鸟归巢疗伤。
晚年虽然成了大城市的居民,但每年的祭祖我总是要在这里举行。
每逢这种日子,七大姑八大姨,平时不来往的亲戚,自会在这个时候来了。乡下的小楼里那天会多出好多人来,人们巴巴地等着我张罗操持一切祭祖仪式。
我每次祭祖的菜肴总会弄十八样,亲戚有告诉我只要四样就可以了,我说:老祖宗一年才来吃一顿饭,这顿饭我就必须尽量弄好点。
十八碗大菜被装在高脚盆子低脚碗中,层层叠叠,摆好菜,给各位老祖斟酒,酒过三巡,后面就是给老祖宗们添饭,过了会儿,是磕头的仪式,磕头自然是按照辈分次序来的。
熊熊的火苗,袅袅的青烟中,我的心里满是祈祷,祈愿各位老祖在天安好!
今年的祭祖时,我手里重复做着以往的一切,但心里想,明年的祭祖我让老祖宗们到那里呢?祖宗们,故乡要拆迁了,等一切安定好以后我会在爹爹的坟上通知你们再到那里聚会。
呜呼!虽然深知一切皆属虚无,但这样一告,心念己了。
以后要见故乡,只能是梦里重游了!
望一眼故乡的云,心中满是酸涩。
看一眼故乡的人,明年何处找你们?
我只觉得心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