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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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红薯半年粮”,这是在我的家乡多少年来流传的一句俗语,在那些穷困的年代,农村还没有实行水利化,全部都是旱地,农民们靠天吃饭,在贫瘠的黑土地上,只有红薯算是比较耐旱且又高产的农作物,农民们只好大片的土地种植红薯。别看红薯是粗粮,它可是粗中有细,红薯浑身都是宝,可以做淀粉,粉条儿,凉粉儿,和很多的小食品。就红薯本身而言,无论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都让人永不厌腻

  ——题记

  虽然离开家乡已有四十多年了,过着城市人的生活,但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以及那些远去的乡情依旧牵挂在心,每每逛市场时,看见那些新鲜的农产品,总会想起家乡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幅幅绚丽的画面,想起弥漫在村庄上的袅袅炊烟,想起母亲蒸的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紫红色红薯,一个个象糖葫芦一样,锃光发亮,面甜软香,玩了一晌的我,象恶狼似的,急不可耐的伸手去抓,烫红了小手儿,母亲赶紧拉着小手儿放到嘴边吹吹,再用凉水冲冲,然后拿一个手绢儿包上红薯递给我。不禁瞬间让那缕缕思乡之情涌上心头……

  “一年红薯半年粮”,这是在我的家乡多少年来流传的一句俗语,在那些穷困的年代,农村还没有实行水利化,全部都是旱地,农民们靠天吃饭,在贫瘠的黑土地上,只有红薯算是比较耐旱且又高产的农作物,农民们只好大片的土地种植红薯。

  别看红薯是粗粮,它可是粗中有细,红薯浑身都是宝,可以做淀粉,粉条儿,凉粉儿,和很多的小食品。就红薯本身而言,无论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都让人永不厌腻。但光指望红薯和粮食还远远满足不了农民一年的口粮,人们就连红树叶子也捋回家晒晒,以备荒春,那些剩下的红薯秧子是牛最好的饲料。

  红薯虽然好吃,但种起来却很麻烦,也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农活,常言道春种一粒籽,秋收万颗粮,每年的一开春,正是农民们开始春耕大忙的季节,人们最先考虑的是孕育红薯秧苗儿,在我们那个地方要用土炕炕红薯秧苗儿,首先由生产队里选在离河边儿近的地方,在地下挖一个斜着的深深的地洞,用来给火炕加温。

  地洞挖好以后,男劳力们有的拿着粪筢子,有的挑着箩筐,到河边儿找毛草多的地方刨土筏子(草根儿系着的泥块儿),刨的刨挑的挑,垒的垒,分工合作,一响的功夫累成两个四四方方七八十公分高的土池子。然后开始出吽铺,把吽铺里的吽粪刨起来晒干砸碎,全部挑到池子,铺的松软展平。再从红薯窖里把特意留种的红薯拉上来,精心挑选优质品种,开始下红薯种。

  下红薯种需要上了年纪有经验细心的人去做,红薯也有头有尾,连接着红薯秧根儿的是头,带个小尾巴的是尾,红薯放到了春天,头上都会鼓出来一个一个的小码码儿,如果不仔细看,把红薯放颠倒了,红薯芽就会闷死。老年人们认真地把红薯头朝上屁股朝下,密密麻麻的摆上一层,然后再用松散的吽粪薄薄的盖上一层,浇上水,盖上几层草苫子。

  红薯种埋上以后,指定有经验的人,专门负责看管,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为了不使秧苗冻坏,每天晚上,在地洞里燃上一些麦秸,熰上一堆草末子,经常适时浇水,那时候没有温度计,只能定时把手伸进去摸一摸,掌握温度和湿度。

  在人们精心培育下,红薯孕育发芽,每次浇水的时候,把草苫子掀开,育秧池里冒着缕缕的水蒸汽,一股热腾腾的臊吽粪味儿,管理人员用瓢小心翼翼的泼上水。待到红薯出来紫红色嫩嫩的小芽儿时,人们把草苫子掀开,轻轻地撒上一层碎麦秸,既保暖又不至于把秧苗压弯。

  秧苗生长期间,大量的劳动力开始整理大田,饲养员们套上吽车拉着犁?,开始手扬皮鞭,謉謉喔喔,犁地,?地,一块块的黑土地在饲养员的精心犁耙下,平如镜碎如面。这时候男劳力们带着铁锨开始撬畦垅埂,一派繁忙的春耕景象,如同一幅副画圈铺开,洋溢着春的盎然,一道道笔直的红薯田埂通南彻北的隆起。

  红薯芽儿炕里的红薯秧苗儿慢慢由紫红色变成浅绿色,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吸吮着甘甜的晨露,随风轻舞,给春天里增加一道亮丽的风景。小秧苗儿们已经有了自身抵抗能力,开始快速生长。

  农历的四月初,大片的小麦已经抽穗养花,在春风轻拂下,左右飘动传递着花粉,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麦花香味儿,一眼望不到边的滚滚麦浪如同绿色的海洋,美丽的小村庄,如一叶小舟荡漾在绿色的海洋之中,农民们无不充满丰收在望的喜悦心情,挂在眉梢。

  眼看着炕里的红薯芽子已经长了七八寸长,农民们要赶在麦子成熟之前,把全部的芽子红薯的秧苗儿移栽到大田里。首先是老人们蹲在土炕的泥巴墙上,小心翼翼地先捡大的秧苗儿轻轻的薅出来,缯成一把一把的,运送到大田里,全村的男女老少齐上阵,男劳力有的举着镢头,有的举着角锛,有的用锄头不停歇的挖红薯坑,有的到河里挑水,妇女们有的擓着萝头,把筛成细粉的农家肥料,一铲子一铲子往红薯坑里施底肥,有的忙着浇水,小孩子干不了重活和技术活,忙忙活活的把红薯苗儿一棵一棵的,分别放在坑里,老年人们在后边埋红薯芽儿,社员们你争我抢,一派热闹的景象,用春天的大好时光,在广阔的黑土地上,播种着秋的希望。

  芽子红薯移栽完,人们开始忙着收割小麦,这是一年最忙的时候,一边抢收麦子,颗粒归仓,一边抢种各类的秋作物。待一阵紧张的忙碌完毕,人们还来不及喘歇,一片油嫩碧绿的红薯秧子已经铺满了地。

  红薯秧的枝节处最容易扎地生根儿,为了不让分散养分达到高产,人们开始顶着炎炎的烈日翻红薯秧,一边薅草,一边把每一棵红薯的秧子都翻过来,捋的整整齐齐,如果雨水充足,红薯生长期间,秧子需要重复翻上三至四遍。

  大人们常说,陆月陆(农历六月六)红薯鸡蛋粗,到了农历六月初六左右,芽子红薯已经到了生长旺期,下边的红薯都长的和鸡蛋一样粗细,农民们开始把芽子红薯的秧子用剪刀剪下来,插在割过麦子的大田里,这叫插拐子,插拐子也很有讲究,把剪下来的长秧子剪成短节,安顺绪从下往上剪,每一节上两片叶子,留一片,剪掉一片,这样才会从剪掉叶子的地方生根发芽儿,插的时候必须是叶子面朝上如果插反了,那就叫倒拉吘儿,就不会生根发芽了,在剪红薯秧的同时,也不乏馋了半年的调皮孩子,偷偷的扒两个红薯揣到腰儿里,回家烧烧吃。

  红薯长到最旺盛的时候,翠绿油嫩,像绿色的地毯,偶尔有一支支高耸出来叶梗儿,开出娇嫩的粉紫色喇叭花儿,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虽然无人浇水,无人修剪,无人欣赏,依然用顽强的生命力,尽情地绽放,引来了各色各样美丽轻舞的蝴蝶,装点这美丽的田野,不由得让人情思无限,一幅幅美丽的画卷,让人有一种别样的心境。小姑娘们忍不住采上一两朵儿,插在头上,满足虚荣的爱美之心。

  那些油嫩油嫩的红薯叶子,总是挑逗着人们的胃口,干活放工的时候,母亲总会和妇女们一起到红薯地里拽上一些,回到家里,洗洗干净拌上面粉,放在锅里蒸一蒸,捣点辣椒蒜汁儿,放上油盐酱醋,小磨香油,搅一搅拌在蒸菜里,呵呵,那才是真正的天然绿色食品,甭提有多好吃了!晚上的时候,母亲把鲜嫩的红薯叶子,放在象丝窝一样的面条儿锅里,青青绿绿的,撒上葱姜蒜花儿,看着都有食欲感。

  到了八月中秋,人们已经把其他的秋庄家收获入仓,妇女和孩子们一个个擓着大筐小筐,开始捋红薯叶子,母亲也是一筐接一筐的红薯叶子扛在肩上,压弯了腰儿,蹒跚着三寸金莲,艰难的背回家。然后把叶子和杆而分开,叶子撒在地上晒干,装在花眼竹篓里,以备来年荒春时节,蒸红薯叶窝窝和蒸菜。红薯杆放在锅里煮一煮晒干,留在冬天没有蔬菜的时候,泡泡炒一炒当菜吃,到了春节,母亲把煮肉的肉汤里放上萝卜干儿,红薯杆儿,和干豆角儿,焖上一大锅和锅菜,放上花椒大料葱姜蒜,那味道堪比价钱昂贵的山峑菜好吃。

  开始刨红薯的时候,一般最先刨芽子红薯,每棵红薯秧子下面,曝出一个大大的土谷堆,露着青头红薯,这是丰收的景象,孩子们手持镰刀,在前边负责把红薯秧子割掉,男劳动力们,一字排开,挥舞着铁耙子,刨出一嘟噜儿一嘟噜儿的大红薯,排成一凛,妇女们在后边摘红薯,把红薯上的泥土抪撸掉,敦城圆锥形的大骨堆。

  孩子们很快把红薯秧割到地头,在路边的地上挖个坑,捡一些玉米杆儿,芝麻杆儿,放在坑里,生着火,捡一些小一点的红薯放在火堆里烧,有的孩子拿着红薯,洗也不洗,直接用牙把红薯皮儿,转着圈儿的啃掉,生吃,又脆又甜,吃的满脸都是幸福感!不多会儿,红薯烧熟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去抢,那焦黄焦黄的红薯,飘着香味儿,散发在田野里,把大人们的馋虫都勾出来,直流口水。

  芽子红薯刨出来以后,一部分留在生产队里,磨成淀粉,加工成粉条儿,然后分给社员们。剩下的红薯全部分给各家各户儿,就地切成红薯干儿,每到晚上,漆黑的夜幕下,大田里一片嚓嚓的刨子声,大片大片的红薯干儿,撒的满地白花花的,象下雪一样。

  红薯干儿晒干了以后,人们用秫秸杆儿织成笼子,把红薯干儿笼起来,平时做玉米糁饭的时候,拿出来几片红薯干儿放里边,又好吃又抗饥。把红薯干儿在碾盘上碾碎,再拿到石磨上磨成面,就可以蒸花卷馒头或者窝窝头。

  刨完了芽子红薯,切完了红薯干儿,差不多已经过了霜降,天气渐渐有了寒意,秋收也算基本结束,只剩下拐子红薯,偶尔遇上霜冻,一地绿油油的红薯叶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完全蔫了。

  拐子没有芽子红薯长的大,但比芽子红薯好吃,芽子红薯吃着太面,有点噎人,拐子红薯吃着松软香甜。

  拐子红薯刨出来以后,除了不小心刨烂的,全部下到事先挖好的红薯窖里,封闭严实,差不多够吃一个冬天。

  拐子红薯越放时间长越好吃,想起来母亲做的红薯玉米糁汤,又甜又香,从来就没吃够过。冬天烤火的时候,母亲总是拿几个红薯放在火盆底下,我和弟弟围在火盆边儿,过一个小时,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在地上板几下,去掉灰尘,那烤的焦黄的红薯,就像糖包馍一样,软面香甜,只剥掉外表的虚皮儿,连同又焦又黄的皮子一起吃掉,那是多美的一种享受啊!

  到了次年的春天,红薯吃完了,小麦敦子也见了底,真正是到了人们所说的荒春,仔细的人家还能用个白面酵头,窝窝头能蒸的虚范一点儿,不仔细的人家,只能用纯红薯面掺上黑红薯叶子,窝窝头蒸出来瓷巴巴的,咬一下几个牙印儿,若不配着辣椒什么的,很难下咽。

  母亲是个善于精打细算的人,我们家从来没有断过白面,母亲蒸出来的菜窝窝又虚又大,捣上点辣椒蒜汁儿放上小磨香油,红红的辣辣的,浇在窝窝头底下的窝窝儿里,咬一口辣滋滋的,赶紧再咬下一口,吃一个窝头下来,嘴皮子辣的生疼生疼的,小脸也辣的通红。

  如今时代变了,一切都变了,农民也过上了小康生活,那些多少年来“一年红薯半年粮”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曾养活了多少生命的红薯,已被商家制作成绿色的食品,摆上了超市高贵的货架,那些不值钱红薯叶子,经过厨师的加工,也成了上好的美味菜肴,端上了高级宾馆的餐卓,还被誉为营养,美容,和具有医疗作用的上好佳品!

  在那些穷困的日子里,红薯帮助一代一代的人度过了饥荒,它赋予了人们的温饱,也给了人们无奈的辛酸,那些曾经酸甜苦辣交融的心情,偶尔会象红薯秧子一样爬满思绪的脉络,也是那份不变的情怀,成为永衡的牵挂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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