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发源于安徽徽州,又称徽港。它集千溪,汇百川,穿越崇山峻岭,奔向浙江省西部,汇入钱塘江上游,一路碧水含烟,青山滴翠,素有“奇山异水、天下独绝”之誉。
夏日的新安江之行,我以月亮湾大酒店为旅途驿站,这是一家四星级酒店,高14层,外形似帆,典雅幽静,坐落在距新安江水电站大坝10公里的建德县白沙镇。我歇息的恰好是江景房,房间整洁宽敞,还有一个小阳台,能看见近在咫尺的新安江。
新安江清秀逸美,名扬江南。两岸群山蜿蜒,锦峰秀岭,茂林修竹,满山滴翠;一江碧水缓流,如绸似缎,柔美妩媚,迷离可人,不愧是绝美的山水画廊。入眼之处山是绿的,水也是绿的,仿佛只留有绿的色彩,一个纯粹的绿色世界。有人如是赞叹:“不知是山浸透了江,还是江染浸了山,人到新安江,连眼瞳都被染绿了。”此言真的不虚!
新安江之水,碧绿澄彻,纯净柔和,无论深浅,都清澈见底;不管春冬,皆皎洁如镜。不少骚人墨客曾寄情于此:唐代孟浩然的“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诗仙李白的“青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南宋学者沈约的“洞澈随深浅,皎镜无冬春。千仞写乔树,百丈见游鳞。”民国才子郁达夫夜泊屯溪时,也曾写了一首《屯溪夜泊》:“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可是新安江仍水清依旧。这是国家一级水体,空明透亮,能见度达9至14米,不需任何处理即可达到饮用水标准。有点甜的“农夫山泉”,家喻户晓,闻名遐迩,其水源就在新安江的上游。
去新安江当然要看水,然而观雾也不得不去。若问我最眷恋新安江什么风光,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白沙奇雾”,人们称其为新安江的魂灵。
清晨从睡梦中醒来,小镇万籁俱寂,好像还沉睡在梦乡。惦念着新安江的“奇雾”,天刚蒙蒙发亮,我就独自悄悄走出客房。漫步在横跨新安江的彩虹桥上,凉风一阵一阵扑面而来,温润清新,沁人心脾。
在熹微的晨光中,我凭栏眺望,江心正在起雾,一团团一缕缕白白柔柔的雾岚,似云非云、似纱非纱,紧贴着墨绿晶莹的水面袅袅升起,缓缓地飘浮弥漫,又渐渐地聚合成一道道乳白曼妙的“雾帘纱幕”,虚虚实实的,飘浮不定的,铺挂在江面上,宽阔的江面似乎被割据成一块块,一段段,盈盈绿水与皎洁白雾交相辉映,绚丽动人。
穿越彩虹大桥,沿江边走边看,绵绵不绝的雾气岚烟还在江面上氤氲升腾,云蒸霞蔚,浓的像棉絮,薄的像纱幔,似朵朵白云,如层层浪涛,没过一会儿,前方白沙大桥高大粗犷的桥墩,几乎被淹没在缥缥缈缈的白雾中,只留下悠长的桥面,宛如从此岸凌空飞越彼岸。
这时,一只轻灵的小篷船倏然从桥下缭绕的雾气中“破雾而出”,翩翩然飘在江面上,原来是渔夫在悠然撒网打鱼,这个由蓝天、绿水、白雾、大桥、渔船、渔夫等元素构成的朦胧隽逸景象,显得如此的淡远、空灵、恬静、婉约,太梦幻,太惊艳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痴如呆地凝视着。眼前完全是一帧清丽空灵的水墨画卷,其蕴含的意境,如抒情的音符,似隽永的诗文,清灵脱俗,楚楚动人,让你心荡神驰,浮想联翩。面对朦胧缥缈的“半江雾气半江水”,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惟有喃喃自语:凡间哪有此等景,分明是世外桃源,琼瑶仙境!
继续漫步江滨,路遇一亭,中立石碑,镌刻着著名书法家沙孟海先生题写的“白沙奇雾”四个苍劲大字。端详片刻,走出亭外,只见江边云烟袅袅,江面雾岚飘渺,江水涟漪荡漾,流云走雾倒影江中;岸畔的粉墙黛瓦影影绰绰,远处的群山翠岗时隐时现,淡雅清丽的湖光山色,一步一景,一处一画,充盈着江南柔美婉约的风韵。江畔驻足了不少人,“好美”的赞叹声不约而同,他们举着相机,在“咔嚓咔嚓”不停地摄取这美轮美奂的雾景,看来他们和我一样,也是追雾而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据说“白沙奇雾”在风力低于3级、气压低于1020hpa的时候特别壮观,但这神奇的景象并不是随意就能碰上。清晨尽管我一路追着雾跑,还是无缘传说中最为壮美的奇雾,但有幸遇见了如此摄人心魂的柔美雾景,情已迷,心已醉。
当霞光抹红江面时,雾气渐渐消融,江面似乎变得更加开阔了,蓝天流云,倒影在澄碧透亮的江面上,满江碧水泛着金色的光芒,在不知疲倦地静静流淌着。凝思中我突生疑惑:为什么历代文人墨客只赞新安江的水清,而不道雾奇,留下无数赞美“水清”的诗文,而没有留下“雾奇”的咏叹?
后来请教导游,才知道“奇雾”并不是从古有之,而是在新安江水电站建造后才形成的现代奇观。新安江水电站于1965年全部竣工,高达105米的大坝使“群山失高,峰峦成岛”,形成了能蓄水178亿立方米的大水库,名为“千岛湖”。当清冷的湖水从大坝底下闸口倾泄而出,坝下10多公里的江水平均水温在摄氏15度左右,在清晨或黄昏时分,江水水温与气温有很大的温差,便凝成了水汽,结成浓雾。往往温差越大,这雾景越显梦幻奇美。
为了更好体验“水至清、风至凉、雾至奇”的新安江“三绝”,我们决定去坐龙舟漂游。傍晚时分赶到上游的龙舟码头,遗憾已有好几个团队捷足先登,眼巴巴地看着全部龙舟载他们顺流而去。接待方怕我们扫兴,破例同意夜漂。
晚餐之后八点多钟,我们再次来到码头,没有月亮,不见星光,夜幕笼罩着江面,散发出黝黑的光亮。凭着这微弱的光亮,我们穿好救生衣,鱼贯而下坐上龙舟。这龙舟的龙头龙尾,雕刻精致,彩绘艳丽,十分传神。龙舟满载可坐14人,内备划桨,也配有动力,最让大家放心的是,舟上还配有专业的舵手。
几只龙舟同时竞发,直窜江心。江面黑乎乎的,两岸也黑乎乎的,显得格外的宁静。昏暗中大家操桨划水,齐声吆喝,气势雄壮。但毕竟都是文弱书生,没有多少韧劲,三板斧之后,就气力不支,偃旗收兵,任凭龙舟顺水漂流了。
有好玩者本欲打一场水仗,一见晚间江水如此冰凉彻骨,哪里还敢再玩。一位勇敢的同仁试将手伸进江水中,计时读数未过一百,就大叫受冻难忍。这时我才明白,新安江逶迤东去,宛如一只巨大的天然空调,促成了当地独特的小气候,怪不得江水会如此的冰凉,江风会如此的凉爽,江雾会如此的迷人。
漂游在仲夏之夜的新安江上,从出发地至终点大约6公里,不知什么原因,一路并没有遇见期待中的江雾,大伙都为错过目睹奇雾而心存遗憾,我且暗自庆幸:清晨的独立独行,已悄然领略了白沙奇雾的梦幻和魅力。
幽暗静谧的江面空空荡荡,只有江水在轻轻拍打着船舷,我放下划桨,静静地端坐船舱,听凉风习习,任遐思飘飞,躁热涤尽,疲惫尽消,神清气爽,真想久久地沉醉在深邃夜色中,期待着前方的路还很长很长。
光影阑珊的小城越来越近,江水被斑斓的霓虹照映五颜六色,欢快的音乐缓缓流进了耳际,仿佛有重回人间的感觉。在舵手“该上岸了”的催促中,我们才颇不情愿地离开龙舟,与一江碧水依依惜别。
再见!琼瑶仙境新安江。在这“水清、风凉、雾奇”的避暑胜境度夏,我不过只是一个行旅匆匆的过客,然而它的水、它的风、它的雾、它的幽雅,却给我内心留下了久久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