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在外散步,猛地抬头望了望那片深蓝近黑的天空,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终于,我寻得了,那时正是农历上半月,天上摇摇坠着一钩眉月,风很大,月亮看上去又冷又硬,边缘处如锋利的镰刀,似要划破天穹。
那距地球三万多千米的月亮,独一无二。天上有亿万颗星辰,远古有九颗被射落的太阳,可那个发着冷白或暖黄的光,激起千古诗人诗兴的,静静瞧着人间的,只有一个月亮。
那或圆或缺的婵娟,引发人不一样的情感。满月固然是好的,它圆满完美,给人满足感。中秋佳节,对着满月,和着亲友,就着清酒,吃着与月亮如出一辙的月饼,快然之意便油然而生。葡萄架下听几处蛙鸣,与亲朋畅谈,兴之所至便赋诗一首。便是雅之又雅,易与人说的快乐。
残月也并不坏,虽不完美,却别有一番味道。如今日我所见的那样冷硬、锋芒毕露,斩破世间所有不平。若失意之时,望着天上那钩眉月,便觉郁结之气尽数破碎,什么困难过不了呢?月亮还不是有圆有缺?何不重整一番,哪怕从头再来?
而我个人是不喜欢满月的,因为它下一秒就会亏损了。我喜欢的是圆圆的微带些残缺的月亮,它有很多种可能,就像世间的每个人一样。
月亮从来都是同一个月亮。无论是康桥之上照亮水下青荇的月;还是春江畔花前那枚皎洁又纤尘不染的月;或者在李白屋前如霜般清凉明亮的月亮,都是同一个月亮。月亮一直是这样,圆缺也并非它本身的变化。它就在天空高悬,静静地看着底下的人们经历悲欢离合。看着“人约黄昏后”的爱侣情不久长;看着孤苦伶仃的人对月而问;看着失意落魄的人邀它饮酒,妄想“对影成三人”以慰孤寂。它什么也不说,只是看。
月亮也许也是孤独的,它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可这些与它无关。正如林语堂所说:“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孩童水果猫狗蚊蝇当然热闹,可这些都和你无关。这就叫孤独。”而月亮从来都是孤独的,有一个只闻名而不见面的太阳,身边星辰都只是拜倒谄媚于它。
想给月亮一场弥天大梦,不必在意对地上的人有什么影响。在梦里,月亮有志同道合的同伴,有两情相悦的爱人。在梦里,月亮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