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的繁华地带中,有一块土地,有一栋厂房,有一棵老树,三十五年了,我无缘再走近它,但却从未忘记它。
一个冬日的傍晚,我悄悄地找到它的院门,摸了进去。这里早已改制易主,面目全非。然而,在稀薄的寒光中,我依然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排红砖黑瓦的旧车间。我扒在老旧的铁门缝前,向车间里张望,宽阔的空地上还存有许多旧车床、旧工具等物件,好像还是我少时的模样。转过身来,再往里走,有一片未上水泥的黄渣地,看上去好亲切,有几间旧平房简单装修过,好像是父亲工作时住过的。大部分地面和建筑都消失了,被周围的商品房和步行街包围了。一个青年妇人叫住我:“你找谁”?我说“看一下”,如今这里是私企之地,厂名也改了,我不能再住里走了,又回望了一眼旧平房和近旁的几棵老树,慢慢地步出了厂院的大门。
回想起三十多年前,这里是故乡最大的农业机械厂,十分的红火,记得当时,我们班有一位男同学,成绩还可以,高考失利后,直接进厂当了工人,他如果复读,应该可以考上大学。偶尔在小城里遇到他,得知他还是在这里打工,当然是老技术骨干了。
我父亲当时已经年过半百,主要担任门房的守卫工作,当时的机械厂大门很壮观,门前有升旗台,有宽敞的大道,厂区前有绿化带,小花园,不远处还有一栋职工宿舍,还有新修的盥洗设施,在当时看来是比较好的。厂区内,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我记得那里面很宽阔,有好几条通往各车间的大道,有行道树,有办公楼,有很多青年男女,朝气蓬勃的在厂子里工作着。有黑板报、有广播、有歌声,那是一个热火朝天的时代。父亲的工作很认真,记忆中有两次,他值夜班时,发现有人携带公共财物想混出大门,父亲与他发生了争执,差点就动手了。父亲刚正不阿的名声也在工厂里受到大家的尊敬,我记得有好几个伯伯叔叔都是父亲的好朋友,他们对我也很呵护。
那时的父亲健壮豪迈,也细腻深情。他喜欢听京剧,有时还跟着哼唱,烟、酒、茶都来一点,但不上隐。父亲的厨艺很好,特别是肉丸、鱼丸及什锦菜都做得特别好吃,由于那时物质贫乏,经济条件有限,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得上。那些父亲做的美味,如今还刻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对亲人朋友总是倾情相助。在他的子侄亲朋中口碑甚好,他种下的恩泽已惠及孙辈。
父亲离开我时,也是一个冬天,算来有22年了,我很少写怀念父亲的文字,思念离世才几年的母亲会更多一些。而当我走近这块旧地,看见这不再宽敞的旧厂区,才知道父亲一直都活在我心里。我希望这个旧车间永远不要拆毁,这块地也不要再开发了,当我老之将至,我会多来这里看上几眼,找寻父亲的气息和身影,也找回我少年时家的一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