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的清晨,在街心广场散步时,被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香味吸引住。我不由自主地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住了脚步。当我挑选好了几个色香味俱全的香瓜时,一只久违的小宠物跃入我的眼帘。
一只绿油油的蝈蝈!
它可是儿童时,上帝赐给我这个乡下孩子最宝贵最可爱的礼物!
生活在繁华的都市二十来年,许多往事不能说忘记,但都已经很陌生。蝈蝈是我和弟弟姐弟情谊的见证,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消淡我对它的记忆。
八岁那年的暑假,一出生就爱生病的我不幸出了水痘,妈妈怕受了风留下疤痕,整天都不让我出屋,而且窗户也不怎么开。浓浓的暑气仿佛要把我吸成干尸似地,我真想变成一只小飞蛾飞到外面去。有好几次我都想偷偷地跑出去,却被妈妈下地干活前特派的小看守--比我小一岁的弟弟毫不留情的逮住了。不管我怎么哀求,弟弟也不松口。他说:“妈妈让我看着你,怕你脸上有黑点子,长大了就嫁不出去了!”那时我也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也只好乖乖地呆在屋里,不时伤心地哭起来。
爸妈从地里带些好吃的东西给我,可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弟弟更是费了心机:有时折回来几枝绿色的树枝,有时摘几朵红艳艳的芨芨草,放到木板上吃力地捣烂了,再放上一些白矾沫儿,笨拙地用旧布条儿裹在我的指甲上。第二天起来,指甲就变得通红通红的,像涂了指甲油似的。这样的快乐也维持不了几个时辰,任性的我又开始计划着一些逃跑计划。
妈妈怜爱地看着我满身满脸的水痘,不停地嘱咐:千万不要出去玩!
“姐,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一天晚上弟弟高高兴兴地从外面跑了回来。“你看,你看,蝈蝈,还会叫呢!”弟弟敞开两只小手,手掌心里捧着一只绿色的蝈蝈,可能由于弟弟过于用力,蝈蝈都不会动弹了,弟弟取来了一个小纸盒子,把蝈蝈放到了里面,盖上了盖子。
夜半,几声响脆的熟悉的鸣叫声把大家从梦中惊醒。劳累了一天的爸爸妈妈这才注意到放在我和弟弟枕头中间的纸盒子和纸盒子里的蝈蝈。
“这怎么行,这样不透风,蝈蝈会憋死的,明天我给你们编一个蝈蝈笼子吧!”爸爸说着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一个做工精细的蝈蝈笼子放在了我的枕边。那只蝈蝈在里面自由的玩耍着,像是正在为它的乔迁之喜兴奋地舞蹈。
一看它那高兴劲,我忘了周身的痛痒。忘情的唱了起来。默默守在一旁的弟弟也抿着嘴笑了一笑,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弟弟抱回来了一大捆高粱杆儿,又从工具堆里翻出了一把不太锋利的小刀,把高粱杆上的叶子和皮剥的干干净净。弟弟不爱言谈,但是做起事来有个专劲。原来弟弟今早和爸爸学着编蝈蝈笼子了。弟弟很吃力地编好了一个,看着和爸爸编织的逊色了好几分的蝈蝈笼子,弟弟真比过年还高兴,蹦的很高很高,我一手拎着一个蝈蝈笼子,也和弟弟一起欢呼着,跳跃着……
以后的十多天里,弟弟很勤奋地编织着,而且编好了一个,就到外面捉一只蝈蝈回来放到里面。看着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不同,越来越精致的蝈蝈笼子,我身上的水痘也仿佛被装走了一样。肉体的苦痛的根源是精神的痛苦吧!
爱睡懒觉的弟弟从此早早起床,摘一些带露水的新鲜的莴瓜花分给每只蝈蝈,有时也把蝈蝈笼子放到带露水蔬菜地里,让蝈蝈们沐浴一下本属于他们的清晨。
如果有一只鸣叫,那么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便会此起彼伏地应和着……蝈蝈们精彩的表演不仅赢得了我的青睐,也赢得了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的羡慕的目光,都说弟弟太厉害了。
“喂,蝈蝈爬到你手上了,你动一下啊,别咬着你!”听到摊主这句话,我顺势把那只蝈蝈抓到了。
小心翼翼地捧到家里,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适合蝈蝈居住的小屋,只好把它放到了一个空空的纯净水瓶里,我用剪刀在瓶身上扎了几个小洞。可是这里根本无法找到新鲜的嫩嫩的莴瓜花,更找不到蔬菜地,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往小洞上洒些清水……
没有适合蝈蝈的小屋子,或是蝈蝈离开了它的情感氛围,此时此刻,在雨后的夜晚,在明亮的灯光下,我盯着纯净水瓶子,里面的它已经奄奄一息了。不知不觉我的眼睛模糊了,我不想要它的命的……我是想让它重新带给金子般的乐趣的……
落花不会埋葬它,流水不会埋葬它,我把它放到了夜雨里。雷声很弱,雨点儿也很小,明晨的露水会很甜的,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奔波于老家和城市之间的弟弟,已经是一名很出色的装潢师傅,前几日膝盖处受了点轻伤,正在家里修养。老家正是瓜果飘香的时节,弟弟,不用担心老板会不会克扣你的工资,也不要担心你的工具会丢掉!-
等伤好了之后,再给姐姐编一个蝈蝈笼子,即使里面空空如也,我也会把它挂在客厅里,我依然会听到那些鸣叫声,一声一声地带给我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