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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鸣
天将黑未黑,皇宫各处陆续亮起了宫灯,琉璃华彩,捧持出一片金碧辉煌。
东宫一座楼阁之上,杏黄朝服的太子殿下一手扶着朱红栏杆,眺望远处来来往往的宫人。
“藏锋,你说眼下这景象,还能维持多久?”
今日下朝便被皇帝留下议事,直到方才结束。太子殿下没有直接出宫回府,而是跑到了这东宫里最高的一处楼阁之上。
听到问话,阴影中走出一藏青色衣裳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即便低垂眉眼,也不卑不亢,“自是长长久久,我朝盛强,蕞尔小国怎可撼动。”
“不可撼动?”太子炤冷哼一声,“那为何节节败退?卫国一向安分,他们的国君谨小慎微,如今一改往日畏缩,突然发难,步步紧逼,势如破竹……”
“有细作。”藏锋接过话,抬眸看向太子,眼睛里是刀锋般的亮光。
太子炤满意地勾起唇角,“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属下的命是殿下的,不敢让殿下失望。”
“这事儿就交给你处理了。”太子的目光落在远处虚无之地,语调云淡风轻。
是啊,若非已把淮国兵力摸得清清楚楚,对方怎敢轻易发兵?
若非已掌握各处兵力情况、领兵之人、惯用手段,对方又怎会且战且胜?
说不准连军中都有对方的人。
尤其朝廷派兵增援却半路遇袭,那仿佛早已洞悉的埋伏,种种疑点串联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二
天色阴郁,鹅毛大雪悄无声息地落,一辆马车轧着雪咯吱行来,路过一所酒楼时,里面扔出一人,附带掌柜的叫骂。
“不识好歹的东西!有吃的就不错了!当自己多高贵呢?既然不吃,就永远别吃了!再让我看见你打断你的腿!”
马车行得不快,可突然飞出一人还是把马惊着了,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那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被打愣了,怔怔地看着马蹄落下。
若踩实了,此人必死无疑!
伴随着四起的惊呼,一锦衣少年突然出现,抓住那人肩膀往旁边一拖,另一只手紧紧挽住了马儿的缰绳。
马儿躁动不安,车夫也极力安抚,半晌,受惊的马儿才安静下来。
车夫道了歉架着马车离开,少年回身,发现那乞儿和他差不多大,身量却比他单薄瘦小多了。
“跟我走吗?给你住处,供你吃穿。当然,也为我做事。”少年微笑,眉眼柔和,温良无害。
“好。”乞儿从未见过这样气质雍容的人,更不曾听见谁这样和气地与他说话。
既然能吃饱穿暖,何必管对方提什么条件?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是藏锋第一次见到太子炤。
少年把他带到一处宅邸前,说:“从今天起,你叫藏锋。”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他留在了这里。
他在里面过得很苦,相比起来,要饭的日子简直太过幸福。但他不后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再次见到对方,是在六年后,当初青涩的面庞已见成熟。
“藏锋,好久不见。”
“见过太子殿下。”他规规矩矩地行礼。
“当年的承诺我已兑现,现在该你回报我了。”他笑着,暖阳似的,“成为我最好的一把刀。”
他没有辜负太子的期望。
数年间,无论**或者护卫,无论事件多么棘手,他从未失败,从未暴露。
太子殿下对他极好,兄弟一般。
当然了,太子殿下当年也并非随便就把人带回。
他调查过,藏锋的背景很简单,孤儿,不知父母是谁,从小便流浪街头,乞讨为生。
当日那所酒楼是乞儿们常去的,店里每日都有残羹冷炙“施舍”与他们,好让店老板能在周遭博个大善人的美名。
当天,乞儿只是路过,却突然被叫住,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小二把客人的菜肴打翻了,客人不依不饶,要小二把地上的饭菜舔干净才肯作罢,因为小二弄脏了他的衣服。
纠缠间,那客人眼睛一瞟,指着门口的乞丐便说:“你让他进来替你把这些都吃了,我就算了。”
在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掌柜得罪不起。客人要乞丐进门,显然是故意扰酒楼生意。小二也死活不肯答应这样的刁难,无奈之下,掌柜只能选择把乞丐拉进门。
明白了怎么回事,乞儿满脸阴沉,一言不发地就要离开,对方却不罢休,命人把他按在了地上。
要看就要挨到地面,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掀翻了俩人,撞到了客人身上。
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自己,乞儿拔腿就跑,却还是被愤怒的客人抓住,极尽羞辱教训了一番后,才被扔出去。
淮炤当日出宫闲游,恰巧碰到了此事。当他在那满脸青紫与血污中对上那双眼睛时,他突然想,这个人,不应该当乞丐。
三
太子府。
换班时间,藏锋从太子居处离开,回到自己住所。
太子极为信任和看重他,单独赐了一个小院给他。
窗纸上,一道身影低着头,似乎在刺绣或缝补什么。他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抬头看他,微微一笑。
“回来了。”没有过多言辞神态,却自有一股脉脉温情。
女子穿着青绿色的衣裳,如枝头嫩柳,清新如画。
“嗯。”他放下佩剑,坐在了床边。
女子看了看他,“你怎么了?”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
“没事。”他放松了神情。
女子不信,她咬了咬唇,不确定地问:“是战事?”
藏锋看她一眼,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她也坐在了床边,和藏锋一起。她皱起眉,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笑道:“不会有事的,太子殿下那般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可一个人的厉害,与战局又有多大关系呢?
藏锋却点了头:“卫国深陷危局还不自知。只是不管什么计策,如今的局面,我仍旧担心。”
“什么意思?”女子一愣。
“殿下未曾明言,我也不甚清楚,似乎是说多亏卫国细作把假消息传了回去,又说该着手清理了,否则被发现端倪便是功亏一篑。”
女子怔怔的,“这样啊……不愧是太子殿下。”
藏锋看了她一眼,“很晚了,睡吧。”收回目光的刹那,里面闪过一抹暗芒。
女子却拉住了他,藏锋一顿,投去疑惑的目光。
女子望着他,唇边扬着笑意:“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故作神秘,“你——要做爹爹了!”
藏锋一呆。
女子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我好高兴!我要做娘亲了!你高不高兴?”
望着怀里的人,藏锋心中复杂,缓缓吐出两个不知是何情绪的字:“高兴。”
女子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只雀跃地拉着他,“快来听听有没有动静!不过现在应该没动静?但是我好想知道。”
藏锋有些抗拒,常年地刺杀、护卫生涯,让他早不习惯与人亲近,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妻子。但拗不过她兴高采烈,他终究低下了头。
女子把手搭在了藏锋颈后,藏锋身体一绷,随后又放松下来,把耳朵贴上了女子腹部,全神贯注地听着。
烛火跳跃,映照出纤细指尖夹着的寒芒,微光一闪,没入颈项。
“我知道,你不高兴。”一声叹息,如烛火熄灭后的青烟,幽幽散入空中。
女子会医,她父亲是郎中。初遇藏锋是在一次上山采药,发现他重伤昏迷,便带了回去,却也因此惹来了追杀藏锋之人的屠刀。
当时藏锋伤重,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保护他人,女子便失去了父母兄弟。若非藏锋拖着重伤的身躯拼死护她,她也难逃一死。
后来,藏锋把她带回了太子府。
女子渐渐对他生出好感,心意明显得任谁都能看出来,连太子炤都曾打趣:“藏锋,人家救了你,还喜欢你,这么大的美人恩,你就只看着?”
不知是被女子打动还是出于恩情,或者二者皆有,藏锋和她成亲了。
当晚,他说:“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我会信守承诺。”
四
藏锋牢记太子的恩情,一刻也不敢忘他给予自己的衣食无忧的生活,无条件的信任,兄弟般的看重。
藏锋无以为报,只得倾尽所能,让自己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每一次挥出,都所向披靡。
废弃的宅院,脏乱,破败,蛛网盘结,杂草丛生。
朝霞逶迤,温暖的色彩衬托这宅院少了几分阴森。
正对大门的厅堂前,藏锋双手被缚吊在廊下,看似无波无澜的眼眸深处,暗藏一抹痛心,“是你。”他说,声音飘忽,软弱无力。
他中了药。
女子抬起头面向他,负手而立,巧笑倩兮,眉宇间几分傲气几分锐气,与之前温良的样子完全不同,“是我。”
“为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立场不同,自然选择不同,何来为什么?
若不如此接近他,怎么让他失去戒心,得到自己想要的?
“藏锋,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门外遥遥传来一道声音,藏锋抬头看去,女子也回过身。
太子炤看到她时微微一愣,有些意外,随后眯起了眼,“竟然是你,我竟忽略了你。”
“每个人都只会防范外围之人,认为在自己掌控内的都是安全的,却忘了还有‘祸生肘腋,衅起萧墙’。尤其还都以为,比自己渺小就对自己构不成伤害。”
“就像太子殿下虽调查了我的身世,却在得知我是普通山村郎中的女儿后而草草了事,没深究我其实非他亲生,而是被人转卖。”因此那一场与藏锋的相遇,也并非巧合。
“那么,现在让我们重新认识下。小女子商絮,卫国人,见过淮国太子殿下。”她微微一笑,福身一礼。
商絮早就想进入太子府,却无合适机会,后探子来报藏锋重伤昏迷的消息,商絮立刻便想出了这一计,甚至为了机会更大一些,故意引来了追杀之人。
卫国早就对淮国虎视眈眈,如今时机成熟,便启用了她这颗早早安插下来的棋子。她也不负期望,把淮国兵力、国力调查得一清二楚。
淮国看似强大实际外强中干,目前的国力根本维持不了长时间的战争,武力方面也不乐观。
官员贪腐,本应制作精良的武器皆是次品,军饷粮草更是克扣,过冬的棉衣都是无法御寒的厚度,将士们怨声载道,心中愤愤不平。
但这些不满的声音却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
圣上昏庸,宠信谗臣,折子不等递上便被扣下。
贤臣劝谏,皇帝全然不听,满耳只有谗言,甚至气跑了两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但太子炤不同,辅政以来各种情况改善不少,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皇帝陛下为了削减开销,减轻国库负担,想进行裁兵,为此太子没少与他争执,还在朝堂上大吵过。
可陛下圣意已决,太子态度再强硬,利弊分析再透彻,也不能改变其分毫想法,反而被罚了禁闭。
这一切对于卫国来说简直天赐良机,于是试探,挑衅,最后,大军压境!
太子炤的能力有目共睹,他手上的东西比皇宫里那位的更有价值,因此商絮才要进太子府而非皇宫。
他勾了勾唇角,是个冷笑,“这就承认,不怕今日走不出这里?”
商絮看起来有恃无恐,“太子殿下是聪明人,我相信您能读懂我信中所言。”
太子炤的目光轻得像风,飘向她身后,“无用的下属罢了,抓了你,我却可以得到卫国情报。”
自从太子出现,藏锋便低着头,不言不语。
商絮却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开门见山道:“殿下只要告诉我,您准备如何对付卫国,有何计策,我就放了他,如何?”
若非得知自己可能暴露,她又怎会用这种办法。太子虽然极为看重藏锋,可也确实只是个下属。
她没有把握。
太子炤笑了出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商絮也不恼,抽出一把短剑,在藏锋身上比划着,“殿下是否见过凌迟之刑?商絮不才,为殿下表演一遍如何?”她眉眼弯弯,笑得极甜。
一剑狠狠划过藏锋胸口,血色浸出,洇了藏青衣衫。
藏锋眉头微微一皱。
太子炤笑容不改。
商絮眉眼未动,又是一剑,泼洒的鲜血渗入地面,斑驳成阴森的颜色。
藏锋仿佛感觉不到痛,一声不吭。
商絮漫不经心地在藏锋身上划着口子,动作不疾不徐,像无聊时无趣的消遣,“殿下觉得我这剑术如何?”
“甚好。”他毫不吝啬赞赏,像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原来即便是太子殿下的左右手,也能随时抛弃。藏锋,这就是你效忠之人。”商絮轻嘲。
“已经背叛的左右手,没有存在的价值。”他终于收了脸色,目光沉沉地看了藏锋一眼。
商絮动作一顿,“哦?昨晚不是殿下让他来试探?怎么失败了,就成背叛了?”
“我若早知是你,你能活到今天?”太子炤讥讽地冷哼一声。
商絮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她瞥了藏锋一眼,目光复杂。
院落安静下来,诡异的气氛蔓延。商絮强迫自己抛开那些纷乱的思绪,看着从容淡定的淮炤,心里有些打鼓。
果然,下属只是下属。
算了,本来也没指望问出什么,引他出来,方便下手才是目的。
“商絮,”太子炤突然开口。
商絮正准备动手,闻言神色一凝。
“做事之前,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不等商絮反应,两名男子身形利落地翻进院中,她一惊,立刻向淮炤袭去,知道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淮炤手指一弹,一枚石子飞出,打偏了她的短剑,同时两道寒气从身后袭来,她左手一抖,又一柄短剑落下,俯身反手一挡,两道寒气便贴着她后背划过。
不做停顿,商絮再次袭向淮炤,却又一次被阻拦,一来二去,商絮被逼到了院子中央。
淮炤无视在院中缠斗的人,信步走过院落,朝藏锋而去。
“淮炤!”商絮怒喝一声,气急败坏。
淮炤笑容倨傲,“你让我独自前来,我就一定要独自前来?你的那些暗哨和眼线,真是不堪一击。”方才,不过为了拖延时间。
站定在藏锋面前,淮炤没有说话。
藏锋伤痕累累地吊在那里,他脸色苍白,呼吸短促凌乱。纵横的伤口密布在身体上,鲜血汇聚在脚下,粘稠的一滩。
严重失血让他的身体发抖发冷,头脑晕眩,眼前发黑,“殿下……”他的声音微弱而干涩。
“我没想到,你也会有隐瞒我的一天。”平静的声音。
商絮虽与俩人缠斗,却也注意着他们的对话,闻言不由一怔。
淮炤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不是他怀疑自己,而是藏锋自己起疑,才来试探自己,且没有告诉太子?
为什么?
一分神,商絮腹背各受一击。
藏锋低垂着眼,没解释,也不祈求。
淮炤看着他,也没再开口。
叮——!
金石交击,商絮剩下的一把短剑也被打飞,与此同时她身体一痛,胸腹处两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接连透出。
她倒在了地上,即便充满不甘,却再无还手之力。
太子炤看了商絮一眼,忽然走到她身边,弯腰,“想知道我的计划?现在告诉你。”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言慢语。
“卫国决定攻打淮国,是因为你的情报,可你凭什么断定,你得到的情报就一定正确?淮国目前外强中干,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你凭什么不认为这是为了让卫国上钩而准备的诱饵呢?包括现在的战败,为什么不能是引诱你们踏入更深的泥沼呢?”
“也许再过不久,你们最厉害的将军就会被他最信任的副将杀死;你们的大军会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你们的粮草……”
说到这,他停了停,看着商絮满脸震惊的样子,很是满意。
“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自己才是猎物的盘中餐。”
“你早知道……是我?”商絮震惊不已,可这与他方才与藏锋说的自相矛盾了。
太子炤直起身,神态是与友人交谈般的惬意,“我只知府中有细作,不知是谁罢了。但不管是谁,都影响不了我的计划。”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她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她需要更多信息为依据来判断。可是淮炤不给她机会,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没有丝毫迟疑。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躺一吊,奄奄一息的俩人,享受着生命的最后一刻。
见他们离开,商絮深吸一口气,高亢嘹亮的哨声溜出,不一会儿,一只黑色的鸟儿便飞了过来,停在商絮面前。
她眼里的生气在缓慢消失,可她仍拼着最后的力气,用鸟语传递最后的信息。
鸟儿歪着头,认真倾听。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些消息她都应该传回去,交由他们判断。
又一声嘹亮地鸣叫冲口而出,鸟儿翩跹而去。
藏锋一直注视着她,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静静地看她做这一切。
商絮艰难地回头,她看不懂他的表情,于是她放弃了,只努力翘起一个笑,“太子殿下,真无情呢。”
“其实,”她又说,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清,“我虽然骗了你,也没有怀孩子,但我……真的……爱……”
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模糊,到得最后,完全消失。
藏锋懂了,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四年的陪伴,四年的感情,岂是一个突然得知的敌对身份就能斩断?
可他无力改变什么,他们的身份早已注定了你死我活的结局,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为此揪心彻骨地难过一次。
仅此而已。
五
战况并不乐观,太子炤亲自去往了前线,指挥作战,鼓舞士气。
当日说给商絮的一番话,其实是假的,仔细想想便能明白没人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为了请君入瓮,搭上那么多本钱。
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自然也不必担心可信度不高的问题。至于卫国怎么想……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太子殿下的出现很激励人心,低迷的士气一下子高涨。
卫国却突然回到老样子,变得不再勇猛,谨慎小心,将军和副将也换了人,粮草看管更加严格,搞得人莫名其妙,甚至生出了些流言,使得军心动摇。
两边的变化,让双方对垒僵持不下,到最后竟演变成了长久战。
照目前看来,太子当日的话显然在卫国国君心里留下了痕迹。
两个月后,卫国国都突然传出消息,国君遇刺,刺客虽然被当场击杀,但国君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举国哀痛!
这一下无疑狠狠打压了卫国士气,淮国却相应士气高昂,终于有了些反败为胜的味道。
淮炤知道,淮国目前经不起长期战争,卫国虽然新君继位,但偌大一个朝堂,总有些居心不良、图谋不轨之人趁机搅浑水,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时间。
于是,虽然两国情况不同,却不谋而合想要休战,并最终由卫国先开口提出——这就是太子殿下要的结果。
最终,两国签了和平协议。卫国没有提额外的要求,但已经占领的城邦概不归还。
淮炤想过办法,可这一点上卫国态度坚决,且认真考量起来,如今的淮国确实不是卫国对手,若为此再惹得对方大军进犯,一切计划都白费了。
只能作罢。
战事结束,回到京师,太子殿下消失不见,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冷的天儿竟汗湿了里衣。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准备进宫禀报并请罪的时候,太子殿下回来了!
见太子安然无恙,众人松了口气,同时又疑惑起来。
殿下去哪里了?怎么衣裳上那么多泥土?
没人敢问,只有管家站了出来,被太子殿下轻飘飘一句“散心”打发了。
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渐渐被人遗忘,再无人猜测那一日太子殿下究竟去了何处、干了什么。
就像无人知晓,当初的一切就是个局,为了让商絮相信,让商絮把话传回;为了藏锋方便行动,有更大的几率杀死卫国国君、解救淮国困局。
毕竟,没人防备一个死人。
一切随着危机的解除被尘封,唯一或能被称作证明的,大概就是京师郊外孤山上的坟茔。
那是一座新立的衣冠冢,碑上无字,坟前的香飘着袅袅轻烟,一小坛酒放在旁边,还有一只碗。
地上酒液未干,就好像那句话,还未散——谢谢,藏锋。
真正的英雄或许都是无人知晓的,如同真正的刺客,为了完成任务,甘愿牺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