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黑皮毛,加上一双黑亮且忧郁的圆眼,带着白边的尾巴自然下垂,这是每个路过那条巷子时所能看到的一只狗的模样。它,那只游荡在街头巷尾的狗,除了我,没人认识它,强调一点,我是真的“认识”那只狗。
说来也是一种缘分,那天下了夜班后我就往家赶,天特别冷,街上几乎没有人影,我裹紧了风衣快步走着。路灯下昏昏暗暗的,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跟踪我,每次小心地回头,却什么也看不清,可明明心里有不对劲的地方。索性我就提前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是一条我从未走过的陌生地域,只好借着月光摸黑前进,巷子里十分安静,这也使我听清了那个除我之外的陌生的脚步声,我不得不故意放慢脚步,害怕一不小心进了死胡同就太尴尬了。人也是怕什么想什么,想什么就来什么。我成功地把自己带进了绝境,我停住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在一瞬间消失了,不远处的那一团漆黑就是“绝境”,但是我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着,朝着我看不清的黑暗中的那堵墙走去,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双闪着亮光的圆眼吓得我差点叫出了声,一只黑狗正趴在墙边的一条破棉袄上,我故作镇静地蹲下身,突然它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跟着我也喊了出来,不过我叫的是我妈。那只狗一点情面也不留,上来就追着狂吠,直到我一路狂奔出了巷子,气喘吁吁地回过头发现巷子里的窗户一瞬之间都亮了,竟还有人探出头观望,我站在巷口的路灯下解开了风衣喘着气,那只狗又突然一声不吭地走在被窗户的光照亮了的巷子间直到看不清……而那个跟踪我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周末,我没敢忘记我的“恩人”——那条狗,我买了半斤的卤鸡翅准备去“拜访”它,刚拐进那条巷子,就听到嚼骨头的声音,它正毫不绅士地捧着一根牛骨又啃又舔,那是一整根的牛骨,也才被它吃掉了三分之一,我原以为它时不时会担着饿肚子的风险,现在一看,对它的怜悯之心荡然全无,对我的到来它也只不过是瞟了几眼。但我又怎能和一只狗一般见识,走近了几步打算把“心意”给它,它却噌地一下站起来向墙边靠,马上我就明白这狗不能亲近,站在远处我把鸡翅丢给了它,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它二话不说就吃上了我的卤鸡翅,看来那块大骨头并不好啃。我转身走了,不指望它能说句谢谢,就算摇摇尾巴也不曾见过。
过了没几天,一条重磅新闻就炸开了,主角竟然是那条狗,原来是那条狗在牛骨里发现了大量的钻石,还恰巧被路过的巡警看见了,于是警察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处宅子,宅子里只住着雇来的保姆,保姆毫不知情,竟把冰箱里的牛骨扔了喂狗,至此一位贪官落马……但我一直有个疑问,巡警是从来不会进那条巷子的,更别说轻而易举地发现藏在牛骨里的钻石了……
哎——不管怎么说,此事一经曝光,“反贪狗”的名声大震,那只狗也成了记者们争相“采访”的对象,每天总有三五成群的记者捧着照相机往巷子里钻,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巷子立刻就变得狭窄了,后来就有了看客观光,竟也络绎不绝。不过我却发现无论是报纸或是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慵懒地卧着眼神却无精打采。有天下班,我忍不住去看看,和往常一样买了半斤卤鸡翅,老远就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手里捧着相机,连我走到近旁竟然也没发觉。
“嘿!老兄,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你可真够敬业的。”
“哎——你不知道,为了拍一张它吃东西的照片,我已经蹲守了两天了。你说它怎么就不吃呢!”那个记者似乎一肚子苦水。
我定睛一看,狗的周围放着牛排、猪排、鸡腿,一想到我的卤鸡翅就有一种寒酸之感,但那些肉却也都完整无缺地放着。
“干嘛非要拍它吃东西?”
“这几天各大报纸都用的几乎是同一张照片,只是拍摄的角度不同,老板说这次一定要个与众不同的,老板一声令下可就苦了我了!你说这狗怎么就卧着不动呢!我就想不明白了!?”
“这狗……以前……倒是吃过我的东西……”
“啊!?兄弟,我今晚能不能回去吃饭就靠你了!”
我正好就坡下驴,把我的卤鸡翅扔了过去……
直到那哥们握着我的手激动不已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这狗难道对卤鸡翅情有独钟!?不久,报纸上就登出了被他抓拍到的照片。不知为何,至那以后就天天有人在楼下端着相机等我,为了躲人,一连几天我都只好偷偷上班下班,被人盯着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一周后,关于那条狗的报道渐渐稀少,我想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谁承想,一篇“‘反贪狗’神秘失踪”的报道又一次占据了头条。我立刻去了巷子,里面早剩下了一片空荡,原先的热闹早已不复存在。之后也有报道说,也许是有人打击报复,也许是狗厌烦了被人打搅的生活逃走了……我想,逃走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毕竟它想要的只是单纯的狗的生活。
不久,全城的市容整治浩浩荡荡展开了,整天可见到身着黑衣的打狗队乘车穿梭于大街小巷,个个拿着一人多高的银晃晃的钢管,那阵势着实让我出了一把冷汗,那只狗若是跑了,只希望跑得越远越好吧。
狗不在的日子里,我依然上班下班,只不过有了路过那条巷口时停下脚步往里看上几眼的习惯。
作者:存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