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很多事情都是想都想不到的,更别说做了,可是,到头来竟又做了自己想不到的事情,这人生也便有了戏剧性的趣味。
如我,已近中年,怎么就忽地爱上了文字,并且还轻狂地提笔乱写,这可是活了半辈子连梦里都没有的事,如今却真实地充盈了我的生活。总是在想呀,文字和写作向来是有学问的代表,咋就和一个没有学问的女子有了关联呢!也真是奇怪,世间那么多趣物趣事了,自个咋就偏偏爱上这熬煞人的方块字,并且爱上就丢不下了。
那么,这方方正正的文字于我到底有多大意义呢?最初我心里也是模糊的,全当它是表达个人思想,或是愉悦生活的工具,如画家手中的画笔,音乐家手中的乐器,以及好麻者手中的麻将块,这就是爱上文字最初的感觉。直到有日读了一篇文,文中有句话终于说到了我的心里。文曰:人生,最终是一种悲剧的东西,我只是在悲剧的底色下寻求些安静、饱满、自在罢了,写作就是这样一些作用。
当看到这句话时,内心忽然就敞亮了,这不就是我爱上文字和写作的准确缘由嘛!我就是在文字里寻求些安静、饱满和自在呀。长久以来,连自己都说不清的缘由,他人怎么就一字不差的说到心里去了。想来说话的人活得比我透亮。也就要感谢这说话之人,使我清晰了文字不只是诠释心境和愉悦生活的工具,它更是用来修为灵魂的。因为,文字是一个人灵魂的裸露,你的文字有多美,多真,你的灵魂就有多美,多真。
文字,可以记录生命里的风声雨声,可以记下生活中的花开花落。文字是有份量的,它神圣、广博;文字是有生命的,它能让笔者雕琢出眼中的黑白美丑,看到自己活生生的思想。因此,我很欣慰爱上这方正的文字,并愿意将它静心地写下来,将部分精神和生活的情趣转嫁于文字,来相抵生活中的虚华,扼杀那些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活得无聊的杂念。
今要谈论文字,便忆起去年的初夏。在古城长安的南湖边,那是我今生难忘的一天,尤其当我提笔写字时,那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日天气晴好,风清云薄,与月下兄闲游曲江南湖,走一路谈一路,待傍晚临别时还觉交谈时间太短。回到家后竟想不起来今时的南湖相比八年前有了多少变化。说到月下兄,那可称得上是个散文大家。他是个地道的长安人,受古城文化的熏陶,月下兄文字功底扎实,文笔老道,文章有思想耐品咂。他写作二十年有余,早在八十年代末就得贾平凹先生看好,并结下深交。所以,与兄交谈,忘乎美景当属正常。
我们从文学价值谈到人生价值;从写文的意义谈到人活着的意义,最后论定同一观点:喜欢文字和艺术的灵魂都是醒着的。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
月下兄说:爱上文学,就是行走在黑洞的边缘,爱得越深就离黑洞越近,终有一日,因深爱而陷入黑洞。被卷入黑色漩涡的你就是一颗石子,如果具有文学天赋,或者对文字具有极好的驾驭能力,或许你就会蜕变成一颗星子,在黑洞中闪耀光芒,否则,就算你耗尽一生的精力也只能在黑洞的漩涡里磨砺、挣扎。
兄长的一番说比,如醍醐灌顶,顿时让我的心如南湖水般澄澈,看清并确定自己从爱上文字到现在,已经是跌进了文字的黑洞里,且是心甘情愿地挣扎着,而这挣扎可否说成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我觉着完全可以说是。比如,平凹大师和刚离世的陈老先生,以及已故多年的路遥等等文学名家们,他们必都是先爱上文学,而后从文学的黑洞中挣扎升起的星子。如果,他们当初选择放弃黑洞里的挣扎,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光芒,自然也就没了各自的经典之作。自古至今,甘愿行走在文字黑洞中的爱好者们有千千万,他们虽然苦楚,但灵魂是明亮圣洁的,精神是充实富裕的。所以说,这种磨砺挣扎对生命是一种修为,是有深刻意义的。
到目前为止,我依然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具备文学的天赋,对文字的驾驭也好像是刚开始学骑马儿,不敢扬鞭疾驰,只能在马儿的慢行中一步一步地去感悟、去探知。我热爱生活的美好,也在意生活的轻松,但面对文字的枯燥和寂寞却不在乎,好像只有行走在文字里,才能体会到生命真正的悦感和幸福。若与世间的美好和轻松相比,我更喜欢黑洞里的挣扎,因为每一次挣扎过后,我的灵魂就会轻灵一些,轻灵地放声歌唱,唱给那些灵魂醒着的人。
人活着,做事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坚持做好一件有意义的事,若坚持住了那也叫成功。为了这份坚持,我会用文字书写后半生,只当是花费我半生的心血在制作一件绝版的礼物,来送给自己,算是犒劳人生这趟行走,和填补生命的空白;亦可留给我的后辈,如果他们有兴趣,想知道生活和人生在他们的母亲、祖母、外祖母的眼中是什么样的话,那么便可以翻读我写下的文字,他们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年代的变迁、生命的情感、还有生活中所包含的智慧,再若能带给他们一些人生的启发和思想的升华,这就足够了,也不枉我在文字的黑洞里挣扎半生。
文学不只是黑洞,也是一片密林,林中大树参天,群木蔽日,百花争艳,各有馨香,而我只是一株草,一株无花的艾草,吸取大地的养分,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不断地成长,活着自己的芳香,说着自己的话,便有了那些碎语篇章。(201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