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好像也说不清楚,黄昏的概念,是疲惫的诗章呢,还是断肠的咏叹?反正黄昏的天空,除了深邃的空旷,就剩下透明的湛蓝了。这时候,你最好不要凝视那天空,因为天空的高远和寂寥,会毫不客气的逼出你的不带任何虚伪的渺小,落寞的惆怅,划过心海,于是,你就会把黄昏的天空神化了。 还是让我们注目那迷蒙葱茏的山梁吧! 大地抖了一下身子,山梁轰然崛起,盘算着沟沟壑壑的曲折逶迤,锻造着出类拔萃的桀骜不驯。但是,山梁冷酷的死亡着,没有呼吸,没有叹息,也没有诅咒再生的阵痛。一直等到春风吹绿了岩石裸露的老旧,那时山梁才算是在黄昏的熹微之中,有了脉搏的跳动,和游丝一般的灵气……几头牛就站在黄昏的山梁上…… 太阳打了一个恋恋不舍的照面,慢悠悠地回家。太阳也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太阳啊。太阳最后一次的吻别,长时间的留在山梁上,也留在牛的脊背上。于是,牛的脊背就泛起了一层暖洋洋的桔黄。牛可不是穷酸腐朽的诗人。牛站着,注视繁纷冗沉的世界,很简单,也很直白的抒发着对于太阳的呼唤和对于光明的向往。 哞……哞……哞…… 山谷回应,哞……哞……哞…… 一首清澈澄明的旋律,悠悠然流淌在也许是多情人的琴键上。对于牛,任何语言任何文字都是苍白的。牛鄙视那喋喋不休的说教,从来就对于哗众取宠的奔腾不屑一顾。牛一般是稳重的。牛的稳重经常表现在对于生存的态度上。驾着车,拉着犁,负着重,啃着草,挤着奶,忍受着呵斥,忍耐着鞭打,槽砺之间,田陇之上,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一直到轰然倒地! 但是牛真的很笨。牛根本就不知道安逸和舒适的滋味。牛咀嚼着谷草的清纯,培植了随遇而安的品德,也就淡漠了非分的奢望了。牛的眼睛很美丽。世界上什么样的眼睛也没有牛的眼睛美丽。牛的眼睛很大,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牛的眼睛都是双眼皮。造物主给了牛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是对牛的一种与生俱来的赏赐吗?牛也不去胡乱的想,因此,牛本身的自豪变成了人对于牛的由衷地赞美。 有时候,牛也十分的狂躁。当牛的一对古铜色的犄角,半弯成忍耐不住的冲动的锋利时,牛就是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的角斗士。牛可以为爱情拼命一战。当牛的尾巴坚强的夹起来,当牛的上身孤傲地耸起来,当牛的头颅沉重的埋下去,当牛箭一般拼命地冲上前的时候,朋友,人世间的悲剧和喜剧,开幕的,精彩纷呈;落幕的,惊天泣地。牛反对张扬,因此牛收敛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当然,牛的憨厚与马的高傲格格不入,与驴的蠢笨相去天壤;与狐狸的狡猾形同冰炭,于狮虎的威武相形见绌……但是,就是因为那志虑忠纯的憨厚,牛成就了值得讴歌值得赞美的辉煌,塑造了形象代言的不朽的雕像。 毫不奇怪,作为牛,就不需要立言表白了,也从来不打算在劳碌勤勉的一生中立万扬名。牛,就是牛。牛的牛劲,毫不动摇地为自己选择了奉献。锯下牛角,镶嵌在明亮的镜框中,高挂在华美的厅堂上;割下牛尾,做成神拂,还要为众生众像们接福招魂;剥脱牛皮,让爱慕虚荣的人们卖弄这最后的炫耀,不可一世的傲视阔步。咀嚼着草汁,结晶成牛黄;即便是敲出骨髓,也要熬出骨胶原的奥妙……这就是牛。牛的一生一世,就是这样。我们不敢轻易品尝它的简单,更不敢随便剖析它的复杂……最喜欢黄昏之中的老牛了。 站在山梁下向着山顶仰视,抬眼就看见了山梁上的老牛。天空多像一道薄如蝉羽似的帷幕,牛的剪影渐渐淡了,淡了…… 作者:雪影
牛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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