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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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小生在农村,而且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家中那几间土坯房,除去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便只剩一个略大点的饭厅了。显然,谈论书房对我而言太过奢侈。但是没有关系,我爱读书,有书的地方便可以是我的书房。

阴暗的阁楼曾经是我的书房。老屋的上层有一间小阁楼,阁楼里,搁的都是些经年不会打开的旧物件,甚至还有一具令我毛骨悚然的棺木。起初我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后来大着胆子跟随哥哥去挖掘“宝藏” ,发现其中一个大木箱里装的居然全是书。那也许是读过几年私塾的祖父留下的藏书, 《三国演义》 《水浒传》 《西游记》 《红楼梦》等一系列经典名著几乎应有尽有。书籍对我的诱惑大过了棺木带来的恐惧,于是我们兄妹常常趁着父母下地劳作,悄悄地爬上阁楼,各取一本,就着微弱的光线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听到狗儿兴奋迎接的呜呜低鸣声,知道父母归家来了,我们即刻溜下楼去,再装模作样地干起父母吩咐的活计。那些书大多是繁体版本的,那时候我大概不到十岁的样子,天晓得我是怎么半猜半悟读懂它们的。

叠合的箩筐曾经是我的书房。每到收割季节,家里总要安排人在晒谷坪边看谷。一来防止谷子被鸡偷食,二来如遇下雨可及时收谷。这个活计是我最喜欢的,由于家中数我年龄最小,所以往往能得到这个美差。等母亲晒完谷一离开,我立即把塞在裤腰上的书拿出来。烈日之下,无处可躲,我钻进一个箩筐里,另取一个箩筐罩在上面,叠合起来,便有了一个绝好的“书房” 。我个子小,蜷着腿靠坐刚刚好,就着竹篾的缝隙处泄进来的阳光,读得酣畅淋漓。箩筐的妙处还在于,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把外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读书之时,只消偶尔朝外瞄上一眼,便可知是否有鸡靠近。若发现“敌情” ,坐在箩筐里高声驱赶,它们便只好无奈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广阔的天地曾经是我的书房。我承认我是一个对待农活不那么认真的孩子,割草、放牛、翻地……只要没有大人在场,我总要想方设法藏一本书带过去。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自己给自己放风,随便找个地儿坐下来,翻开书就看。天为檐,风为墙,扁担或锄头为椅,这个书房可谓开阔自由矣。最舒服的是放牛时光,找一水草丰美处,将牛绳系在一棵树上,放长一些,它可以吃个够,我也可以看个够。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从身边移走,等母亲在村边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喊:“归来食饭啰——”一本书差不多已经被我“吃”下去了。我心满意足地卷起书,牵着牛,披着夕阳返家而去。

事实上,我的另类书房远不止以上三个。譬如灶膛前,母亲做饭,吩咐我烧火,我可以捧一本书就着火光看,看到饭已做熟仍浑然不觉,恨不得她再多炒几个菜才好。再譬如夜深人静的被窝里,为了赶紧看完一本借来的书,打着手电筒做贼一样地看,直看到眼皮打架,才扔下书和手电筒呼呼大睡。

可见,真正爱读书的人,何处不是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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