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与以往一样沿着滨江路在晨跑。
淡淡的雾掩映着霞光。迎面走过来一个卖鱼模样的人，他的手里拎着一只很大的白色塑料桶，桶上严严实实地盖着盖儿。我与他错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那只塑料桶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太闷了!哎呀，我真是太闷了!我诧异极了，因为那桶虽然很大，但也绝对放不下一个人哪，我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于是继续向前跑。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太闷了!哎呀，我真是太闷了!我的心里一颤，因为这次我听出来那分明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声音，我不管不顾地回身冲向那个人，猛地夺下他手里的大桶，打开盖慌忙一瞧，看到那里面是几条很大的鱼，其中有一条鱼和其他的鱼在个头、颜色、体型上都明显不同，我下意识地觉得那个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我不假思索，一把抓起它，拼命地远远一抛，它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稳稳地落到江水中。然后，我就看见我的好朋友穿着单薄的衣服，湿淋淋地从江水中爬起来，瑟瑟发抖地赤脚走到江岸上来。我飞奔下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带着她回了家。
我们俩蜷缩在沙发里，喝着热茶聊天。
她说：我真是太想家了，两千多公里，我变成一条鱼顺水游回来。我离开家乡离开亲人外出打工多年，在外面挣钱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过归属感，心里总是想着挣够了钱，就退休回家颐养天年。平时每天就是上班加班上班加班，就为了每年能攒够两个假期，回家看看。回来了就想这样，和妈妈、姐妹、朋友，在一起吃吃饭，喝喝茶，遛遛街，聊聊天，或者什么都不干，就这样慵懒地虚度光阴……
就像她想要的那样，我们慵懒地虚度了几天光阴之后，我送她再一次离家出发。她走进机场安检，回头瞥了我一眼，眼晴里泛着点点光泽，我看着她独自的背影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带着点期许，带着点落寞，禁不住怅然若失起来。
我心情郁闷了好几天之后，几个许久不见的同学约着一起出去聚会喝酒，想着能释放一下心情，于是我欣然前往。
也许真是许久不见了，大家见面都很热情，嘘寒问暖，谈天说地，推杯换盏。席间，我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到包间，我突然惊异地发现同学们都变形了，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动物：有两个女同学变成了猫;有一个男同学变成了穿山甲;还有一个男同学变成了熊;最夸张的是有一个男同学变成了一只超大的章鱼，张牙舞爪的，面部显示不出表情，但眼窝深处分明透着的是得意。我不知道我自己变成了什么，只隐约觉得也长出了一条尾巴，我只好绷紧全身的肌肉，努力地夹着，尽量保持自以为是的优雅。
夜深了，喝多了，散去了。
走出酒店门的刹那，我发现同学们瞬间恢复了原样。可是，远处的霓虹，近处的街灯，高楼，车流，人群，突然让我觉得拥挤不堪，我头昏目眩胸闷气短，恍惚中贴着一辆车慢慢地瘫软到了地上。同学呼地围上来一圈，有的喊我名字，有的打120，不一会造成了交通堵塞。人越来越多，车越来越多，我觉得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挣扎着想冲出去，可是我听得见，看得到，就是不能动，就在我绝望了快要窒息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变得很小很轻，“嗖”地一下从人缝中飘出来，掠过人们的头顶，然后“砰”地一声胀成一只大汽球，腾空而起，越升越高。
我向下望去，人，车，街道，城市，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看见城市周边淡黑的起伏的连山，山边静谧的夜空闪烁着繁星点点，我的身体轻松到无限大，舒畅无比;内心宁静极了，又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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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窗外那棵合欢树
作者：虎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