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到她家一百三十多里,同事们曾调侃我找的对象是“百里挑一”。然而,这百多里回家路,却饱浸着我们夫妻大半辈的艰难困苦和喜乐甘甜。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农村还实行大寨记工式的大呼隆生产。人们禁锢在土地上不能随便外出,即使上街赶集也要生产队长批准才行。因而年轻人的通婚范围很小,基本是在本大队,超出大队和公社的很少,超出县际且相距一百多里的更是极其罕见,至于婚后的回家路将会遇到怎样的困扰,自然也是始料不及的。
我家在中山河北的响水七套,她家在射阳河畔的滨海五汛,期间除了隔着中山河,还有两条齐头并进的苏北灌溉总渠。人们常用“隔河千里远”来形容河流阻隔对出行带来的不便,相隔三条大河更是可想而知。如想走桥过河,就必须绕道七十多里走一个横“U”形,这在当年无论是步行还是骑自行车,都是令人望而叹息、费时费力的额外付出。
回家路太“遥远”,她极少回家。九十多岁的奶奶常站在墙角翘首以盼,一站就是半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么长时间看不到大孙女,心里想的慌……”边说边抹眼泪。冬天奶奶去世时,因路途遥远音讯不通,我们浑然不知,至今还心存遗憾和深深愧疚!
为了不走弯路,我们曾试探闯新路走捷径。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天未亮就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着爱人和不满周岁的孩子摸黑上路。赶到中山河渡口后,隐约望到船在对岸,但任凭喊破嗓子也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等一个多小时过了河,骑十几里路后,天开始下雨,浑身衣服湿透倒无所谓,最要命的是道路泥泞,自行车轮子被烂泥塞住,无奈之下只好扛着车子走,抄小路,跨小沟,踏田埂,沟沟坎坎,走走停停,雨水汗水混在一起。直到午后才跋涉到灌溉总渠边。又是等船、过河……后来虽然雨停了,但自行车还是不能骑,周而复始地拖一会、剔一会、扛一会、歇一会,一直折腾到“万家灯火”才到家。
吸取这次教训,我们选择乘公共汽车。然而,乘车也不容易:清早身背手提地步行四里多路赶到公路边,“望穿秋水”等来一辆客车却从挥动的手臂前“呼”地一声驶过。临近中午只好恹恹返回,第二天再去,但说不定还是前一天的翻版,即使幸运地上了车,到运河、东坎还得依次转车,费尽周折到达终点下车后还要步行十里路,到家时一般都是晚霞满天了,一整天的渴、饿、累,只能忽略不计。
一九八五年春节前,我从五迅回七套,带着岳父母给的一袋米和五百多元钱几经换乘周转到终点下车时,一阵凉风从胸前掠过,低头发现上衣纽扣在拥挤的客车上不知何时已被解开,五百多元不翼而飞。那是岳父母添给我的建房钱啊!暮色苍茫中我望着远去的客车,头脑一片空白……
百里回家路,饱含着雨水、汗水和泪水!
一唱雄鸡天下白,换了人间。
改革开放后,尤其是进入二十一世纪,我国城乡发展的步伐越来越快。过去的土路、砖头石子路相继被水泥路、柏油路、高速公路取代,公共汽车不到十分钟就有一班,乘车极其方便。近几年许多人家都购买了小轿车,“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小跑车一跨……”过去的梦想变成了现实,现实又超过了过去的梦想。当我和老伴坐着儿子的轿车不到四十分钟就从我家到她的娘家时,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不是做梦吧?”岳父母一家爽朗地笑声提醒我:“到家了。”这不是梦,但这就是梦,是昨天的梦;今天,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中国梦,必将乘着十九大的东风很快变为现实。
“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韩红的歌声久久回荡在我的心田,令我沉醉,引我遐思,催我奋进!
来源公众号:雪山飞鸿
作者: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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