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柿子糖是最甜最香的糖。它比得过今天的水果糖,冰糖,蜂蜜,奶糖,还有许多吃过却是叫不起名字的糖。
第一次吃柿子糖好像是在外婆家里,那是春天里,我去外婆家里玩,偶尔我发现了外婆的桌子上有一个褐色的瓦罐灌,就搬了一个小凳子爬上去,解开上面盖着的纸片片,猛的一股甜甜的香气扑了出来,那时候的我在凳子的帮助下,踮着脚尖刚刚能看见里面,在视力的范围之内,我看见里面是一种红褐色的糊状东西,管它三七二十一,就伸手去抓来吃。
这一吃,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吃过,又好像外婆餐桌上疙瘩上撒着的东西,不过比那甜多了。一把抓下去,手黏的已经不像样子了,管它呢,黏就黏吧,吃要紧呀。就那样抓着黏糊糊的东西,不停的给嘴巴里塞。因为是液体,用手不好喂,就顺着手不停的流下来,胸前的衣服,脸上,桌子上,到处都是,不一会狼藉一片。
这时候外婆刚好回家,一看我的样子,还有流到器
皿上的残痕,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搬开罐罐去看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没有责怪我,只是很快的给我洗净了手脸,清理了我留下的残局。
那次我回家时,外婆把剩下的连同罐罐一起给我送回了家。东西少了,吃起来相当的不方便,妈妈就用一个搪瓷缸子把里面的倒出来,放在柜子前面的小方桌上,并且放了一个小勺子在里面,这样我吃起来也不用那样费力了。
那时候的孩子,就是恶鬼投胎(大人们这样说的)一到春天里,就是一个饿,感觉永远也没有吃饱过。特别是中午大人去地里干活后,总觉得时间特别特别的长,再三去看都没有看见上台阶(太阳上台阶了,就到了妈妈回家做中午饭的时间了),我问奶奶:太阳上台阶咋怎么慢。奶奶说:太阳也饿了,走不动了。
这时候我就扒桌子上,用勺子舀一勺子褐色的东西放嘴里面,让它慢慢的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感觉一下子舒服了许多。还不能吃多,因为那次在外婆家吃的多,一个下午我胃里一直反酸水,难受,外婆告诉我,是那东西吃多了。
那褐色的液体,让我那一年的整个春天和夏天都甜甜的。秋天也很快的来了,我家房前屋后的柿子慢慢的由小变大,由绿变黄,最后变成了一片火红,那一树树的火红色,染红了山,染红了树,染红了我家的竹园,也染红了我五彩缤纷的梦。
爸爸砍下了竹竿子,把柿子一个个的夹下来,挑选没有伤的全部放在自己的土楼上,等着底下的烧炕火把一个个去熏软。过了不久,妈妈端来木头梯子爬上楼去,看后说柿子已经软了,就挑最好的拾了几笼下来,烧水把柿子洗净,把柿子的蒂把全部去掉,再剥去柿子皮后,把柿子捏成泥,找一个纱布包裹去过滤掉柿子渣渣,把过滤下去的汁液放在锅里去烧开后,改成小火熬制。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其实应该是有技巧的,火大了,糊了,熬成的糖稀是苦的。火小了,熬成的糖稀甜度不够,吃着没有味道。
熬一锅糖稀从开始到成功,基本就是一天时间,所以得选择雨雪天干不成地里活的时间,妈妈才能有时间去干这些活。熬成的糖稀除过送亲戚邻居的后,就用益于储藏的器皿装起来,盖严实,放着等到家里来客或是逢年过节时拿出来浇在疙瘩子(老家逢年过节是用面粉裹着各种食材放油锅里炸成的食品,有咸有甜,还可以做成各种造型的)上去吃 ,那种甜甜的味道会渗入五脏六腑,让人顿时疲劳全消。
有条件的家庭会等柿子糖熬好后,炒一些玉米花,黄豆等,把糖稀烧开弄一起,捏成拳头大小的疙瘩子,晾冷后放哪里,供小孩子过冬做零食(这些是我们当初想都不要去想的)。
今天又到了柿子红了的季节,可是随着政策的变化,随着人们生活的日益提高,满树柿子再也无人去采摘,任凭鸟雀去食用,任凭风雨把他们变软,掉满一地,浪迹一片,人们很少去恋它,很少去吃它,即使偶尔几个也是尝尝鲜的。更何况还有人去熬柿子糖,吃柿子糖,有几个还会记得柿子糖的味道?
那个爬桌子上偷糖吃的毛娃娃已经变成妈妈奶奶辈了,那些会熬制糖稀的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可是那甜甜的味道却永远留在我最初的记忆里,留在我的心里,留在老家的山水田园里,留在我今生的梦里,让我走遍天涯海角永远也难以忘怀。
来源公众号:意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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