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带女儿孙女去小妹家串门，小妹拿出几双样式不一的娃娃鞋，让孙子试穿。看着孙子别扭的穿着鞋子，我们却都违心的说着好看，我心里别有一翻滋味在心间。
布鞋在今天繁华的都市来说，依然不是很稀罕，大街小巷的老太太，地摊上随处可见，而且做的还很漂亮的。
这几双鞋子是千层底的，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用粗线衲满歪歪扭扭的针脚，鞋面是红色的绒面，边上是绿色的包边，做工很粗造，及不精细，甚至于连搭配都是那么的不协调，猛一看给人一种别别扭扭的感觉。
再见这几双鞋子，与母亲离去已经过去了近乎十个春秋。十年一切已经变了样子，十年只是一个时间的关系，十年弹指一挥间，十年对于一个失去母爱，失去整个世界的孩子却是几个世纪。
人，也许就是这样的，一旦失去后才会觉得惋惜。当初母亲在世时，偶尔给我说过：她要做几双鞋子给我，留作以后的念记，因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做布鞋。那时候母亲身体还可以，做的鞋子精致，美观，合脚。每当听到她这样说，我都会不舒服的发脾气，说自己不喜欢穿布鞋，穿了脚会干裂的，走不了路，谁要那干嘛?其实在心里我也是不希望母亲那样辛苦的做布鞋，更不想去接受有那么一天母亲会离开我们的事实。
那一年，那场雪，母亲真的悄悄走了，当我在给朋友的电话里得知母亲病危住院，星夜回家照看，到最后母亲痛苦的离去，时间只有六十三天，那段时间是我出嫁后与母亲最长的相处了，也是最为痛苦的相伴。
那一次陪伴，我们语言的交流已经很少了。因为病魔的原因，她已经不能很自主的表达自己的思想，不能说完整的话语，有时我只是通过她的眼神，她的比划来达成她的心愿。比如想吃什么了，就见谁了，想上厕所了等等。
那六十多天，是一生一世中最冷的天，可以这样形容：滴水穿石。不只是天冷，我的心每天都像是掉在冰窟窿的，总怕一觉醒来，自己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睡下了却总是做着奇奇怪怪的梦 ，今天还记忆犹新的一个梦是我梦见爸爸说：他早已和妈妈离婚，只是没有告诉我。虽然只是一个梦，可自从那以后我就心里一直在担忧，在心里无数次的重复着梦中的情景。
那年的腊月十六，铺天盖地的雪，掩盖了整个世界，也湮灭了我的心，妈妈走了，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睛，就那样在我去摸她腿是不是很冷的时候，顺着我的手伸长了好长时间都不能伸长的腿。
我和小弟两个人默默地为母亲洗澡，穿衣……，抱着她渐渐冷了的身躯，没有流泪，没有痛苦，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平和的，我为母亲的解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守灵，接亲戚，待邻居，一切都在顺理成章中度过。当掩埋了母亲后，回到了自己家里，我才忽然觉得母亲是真的离去了，而且是永远，永远。我成了孤儿，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迷茫，我痛苦，我不能吃饭，不能做事，不能听别人叫妈妈，甚至于藏起妈妈尽有的几张照片。
那一段，天是灰的，花是残的，月是缺的，人是昏昏沉沉的，一直就知道睡觉，睡觉。心的世界一片茫然，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中间还莫名奇妙的发了几次烧，孩子们年轻不懂事，老公却说我：嘴里瘪屎了，感冒也不知道说，也不知道去看医生。听了这样的话，我的心很痛，整个人似乎要崩溃了，我不知道怎样去跟他解释，也不知道如何去述说心里的那一份无名疼。那时候我的无助，我的痛苦不亚于当年整夜的肋间神经病。
那是一种剜心，割腕的痛，今生如果没有经历过，谁也无法去形容，无法去体会那种无以言表的感觉，也许是我太重感情，平时却没有用语言表达，只把一切积压在心里的缘故吧。等到后来一个人在家后才慢慢的释怀，慢慢的让流血的心愈合，而这时春天已经悄悄地过去了。
今天再次看见母亲做的小鞋子，心里又一次泛起涟漪。这几双粗糙，并不好看的鞋子，是母亲最后留给妹妹的，妹妹是当时母亲唯一的放不下，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个都已经有了家，有了孩子，只有她依然在飘着，在闯荡，放弃了要孩子的念头，是母亲弥留之际唯一的遗憾 。
母亲做这几双鞋子时，估计已经没有力气做针线活了，也没有精力像当年那样一针一线的细细来做了。所以只能是就着手边的材料去尽一个母亲最后的心。
鞋子并不好看，也不细致，以至于妹妹去年回家拿出来时，她儿子穿着不合脚，今天也已经小了，就全部拿给我的孙子。可在我心里，她是宝贝，是母亲的眼睛，是母亲的心，是一个已故老人的寄托，是我心里永永远远无法忘记的情。
世间谁能无母亲?世间谁又能忘记生养之恩?我的母亲，世间千万母亲中的一个，她用平凡暂短的一生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她是一个平凡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用默默地祝福，用无言的牵挂，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儿女们永远想起来总会彻夜难眠……
来源公众号：意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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