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仓健:一个时代的“大众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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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的“男神”

上世纪70年代末的《追捕》,在中国大陆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高仓健本人也成为中国大陆一代人的偶像。对于年纪稍大的中国人来说,高仓健是一个时代的记忆。那个习惯竖起衣领、冷峻沉默的检察官“杜丘”,是中国民众的第一个国外偶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陆的首席男神。

无论是那个看什么新鲜的美好年代,还是现在这个见怪不怪的观影盛世,这部直译为《涉过愤怒之河》的影片,都很难让人引发好感。那是中日关系的蜜月期,导演佐藤纯弥又来中国拍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敦煌》,编剧松山善三后来也做了导演,他执导的几部影片也在国内公映过。女一号中野良子也来过中国多次,刚来的那几年,遭到围观的景象还颇壮观,后来就渐渐淡了。高仓健更是对我们这地界充满热情,他和为他在中国几乎全权代言的配音大家毕克成了朋友,毕克死时,还亲自发了唁电。到过长影,和老厂长及他的妻子著名配音演员向隽殊,也算是莫逆。北京电影学院去过多次,和郭旭新、宋晓英等明星班的学员把酒言欢,还接受过田壮壮的专访。他最后一次来中国,就是应他的粉丝张艺谋之邀,去云南拍摄了《千里走单骑》,只要戏不是特别赶,这个70多岁的老人就会请剧组人员大快朵颐一番,包括那些干体力活的场工。

看得出来,高仓健在大众面前,是很亲切的,也可以说是注重形象并好面子的。他在中国如此,在他的故乡,他因早年出演大量的任侠黑帮片,得到山口组三代目田冈一雄的高度激赏,两人的情谊也是日本影史难得的一段佳话。而他在银幕之上所经受的另一种更持久更广泛的大众视野中,是沉毅、冷竣,甚至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他的那些具标志性的角色,大多如此。高仓健曾说过他演的200多部电影里,有100部演的就是他自己。那么,沉默如迷的高仓健和与人容易打成一片的小田刚一(高仓健原名),哪一个才是这位电影艺术家内心真实的延续,或者他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有一种风格叫高仓健式

银幕上的高仓健要比生活中的这位谦谦君子,应该更有魅力。虽然不苟言笑是高仓健的标识,但虽万人吾愿往矣的豪气,他是不及三船敏郎、仲代达矢和胜新太郎的。他在银幕上,也并提供全然的安全感,有时,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况他人。高仓健的魅力来自于他的隐忍,是极为深刻的内求一己而不得,在人性抒发与道德底限间常常作着苦苦挣扎。高仓健那种席卷东亚的,不动声色,以不变以万变的表演风格,隐藏着日本国民性中最为宽泛的自虐底色。

现实生活中,高仓健也是一位孤独的老人。自1971年离婚以来,独自一人生活40年之久。“硬汉”两个字让高仓健背负太多,直到他成为七八十岁的老人之后,依然有点绕不开这个称呼。高仓健因为电影断绝了与父亲的关系,错过了母亲的葬礼,几十年没有回到家乡。影迷们依然叫他硬汉,但高仓健自己才知道,自己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小田刚一。硬汉的眼泪在遗作中崩溃决堤,高仓健终于在电影中找到归宿,找回自己。

高仓健因《车站》这部影片获奖无数。他出演的是位郁郁寡欢的警探,他对他要解决的每一位犯人都投以深深的同情。其实在国内各种渠道播映和公映的高仓健出演的电影,除《追捕》和《黑雨》外,他的银幕形象大多是去英雄化的,甘于淡泊、渴求宁静,他是农民、矿工、酒店的小老板,朝九晚五的小职员,无论何种岗位,高仓健演来,都毫无事业心可言。在他合作最多的导演降旗康男(《千里走单骑》的联合导演)执导的另一部杰作《兆治的酒馆》中,他之所以要开小酒馆,是公司要给他升职,要干的事是给同事记考勤,他认为这样会让同事难堪,也让自己难受。

一个再庸常不过的角色,让一个身形、气质都如此醒目的人去扮演,本身就显示出日常生活是可以保留这一份神奇的,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是可以显出一派静水流深的气度。他的近乎零度以下的表演,也就有了更持久的暖意。他千篇一律的手眼身法,为那些因某种想当然的转机而妄图丰富起来的人生产生了极为微妙的互动。在得过且过中获得生命的真义,这真义就是高仓健在告别作《致亲爱的你》(降旗康男导演)中所提及的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人生无路尽飘萍”,飘到那儿算那儿吧。现在他飘到了天堂,祝他一切安好。

无论生或死,高仓健和他扮演的角色对中国电影的影响都是永恒的。作为那个年代女性的男神代表与男性的全民情敌,硬汉是观众贴在高仓健身上的标签,尽管他自己都不承认,“我不认为自己是硬汉,自己一直没有失业一直有饭吃,这是我最深的感受。”但观众不由分说,一意孤行。硬汉是观众最大的褒奖,也是高仓健永远在挣脱的束缚。重新翻检高仓健的电影履历会发现,“硬汉”的标签是多么蛮横,遮掩了他一生拍摄的200多部电影的丰富多彩。硬汉背后,银幕里外,高仓健有着更为宽阔的解读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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