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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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梅茹十八岁就离开故乡苏城去外地打工,这几年,随着年岁渐长,身边一大波好友结婚生子,唯独梅茹,至今没有男子可以得到她的芳心。可父母总把谈婚论嫁挂在嘴皮上,她每次从外地回来,总被逼着去相亲。这次,父母找了个借口,把梅茹又骗回了苏城。

  苏城有座观音庙,每到初一,庙里香火旺盛!梅茹受不了母亲唠叨,到庙里求问姻缘。待她抽好签,交给庙里解签师,老先生望了眼梅茹的签诗,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却盯着梅茹说:“没猜错的话,你叫秦梅茹,今年算算该三十了。这几年到你家提亲的男子挺多,可你就没有一个中意的,不是你爱挑,而是你情窦未开。”

  梅茹才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呢?”

  “对了,我姓古,你就叫我古老吧。”古老没回答她,而是从木抽屉里拿出一个肚圆的瓷盒,放到她的眼皮底下。

  “这是什么东西?”梅茹指着问。

  “你的身上被人下了梅蛊,你体内有株梅种,伴随你年龄开花,一岁开一朵,你的后背应有三十个梅花骨朵,可它们只是花骨朵,并不会绽放,因为你还被下了寡咒,注定到三十岁还孤身一人。这盒是‘凝梅泪’,是我用煅烧檀香的秘法,配以寒露做成的,专除蛊症,它会帮你唤醒体内的梅枝,让它显枝露骨。只要你放松心情,你的姻缘瞬息之间还是会来到的。”

  是夜入睡前,梅茹轻解衣衫,露出一方香背。当她把掌上的凝梅泪往后背抹去,忽然感到后背不是丝丝凉意,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后背上攀爬。镜子里,梅茹的后背,果然生出一张梅树图来,那梅枝紧紧贴在肤内,似要拱皮而出,数数梅树上的花骨朵,果然也是三十个。

  后背上的梅花图一会儿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关于蛊,梅茹也听过一些,不过,真的到自己身上,梅茹不敢想象后果。不行!明日一定要再去一趟观音庙,找到古老。

  可天一亮,梅茹却走不了,原来,家里又给她安排相亲了。来人已经在客厅等着。

  当梅茹一眼瞧见坐着的年轻人,理平头,戴一副黑框眼镜,浅浅的一字胡子,斯斯文文的,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梅茹的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了,心中涌起涟漪,脸上飞起一抹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是凝梅泪的作用?

  父母终于从梅茹的口里,听到了她中意对方的话。秦母做了满满一桌饭菜,全家开饭之前,秦母洗净双手,抽出三根檀香,点燃了,插到神明桌上的观音座前,口里喃喃说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四处求医,医生却告知我不能生育,但那次从观音庙上香祈愿后不久,我竟然怀上了梅茹,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梅茹是秦家唯一的孩子,她的婚姻大事,也是秦家的大事,这下好了。

  听到这,梅茹早已泪湿了眼眶。她的到来,对父母来说,这么艰难。父母宁愿不相信是医学上的奇迹,而是祈愿的结果。这次,她迎着灿烂的阳光,又去了一趟苏城观音庙,同去的,还有那个名叫苏钟一的男人。

  不是初一,香客少了许多。梅茹在庙内张望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解签的古老,只好去问庙祝。庙祝把他们引到后殿,拿出一封信和一只观音净瓶。庙祝说,“秦施主,古老到别的庙去解签了,临行前,特别嘱咐在下,说要是有一位姓秦的女施主找他,便把这二样东西交给他们。对了,他指名要把东西交给这信封的主人。”梅茹看见信封上写了四个大字:苏钟一启!

  父母盛情款待苏钟一,好酒的秦父终于找到了有人与他碰杯。一席罢了,已是夜深,秦父早已喝趴下了。苏钟一要告别时,秦母一直挽留,没办法,苏钟一只好住下。

  苏钟一住在了秦家客房,梅茹原本以为苏钟一已经醉了,想不到苏钟一发了个短信给她:有没有兴趣听我讲故事。

  梅茹顿时睡意全无,敲开了苏钟一的门,一眼就看到苏钟一手上拿着观音净瓶。苏钟一朝她晃了晃,“你知道古老称这叫什么吗?”梅茹摇摇头,苏钟一说,“你认为‘婆娑水’如何?”梅茹惊叹这名字取得如此好,她盘腿坐在床上。听苏钟一把古老信内的故事道来:

  三十年前一个冬日的午后,观音已离座上天庭参会去了,观音净瓶里插着的一枝梅花,和日夜燃着的檀香烛芯,皆因吸取观音座前灵气,竟也成了灵物。梅花为女人,烛心为男人,它们整日相对,情窦初开,互生情愫。后来,它们也发生口角,此次借观音离座之际,它们吵了一架,女人对男人伤透了心,发誓再也不信任何男人。这时候,恰巧一对憔悴的夫妇,来到观音庙祈愿,想得到一个孩子。当那对夫妇叩拜时,檀香烛芯忽然发现,观音净瓶里的那段梅枝不见了。恨一个人恨到永不相见,也真是绝了。当那对夫妇离开观音庙后,檀香烛芯也摁灭了自己。

  伤心欲绝的檀香烛芯化成会解签的古老,四处解签,只是期冀能遇到属于他的梅。等呀等的,终于等来了今天,他交给梅茹的是一段尘缘未了。他试图在拯救自己的灵魂,他不该与梅吵架;他试图也在拯救梅的灵魂,她不该困在梅茹的身体里;他也在试图拯救梅茹的灵魂,她不该活在没有男人的爱情里。于是,古老用那段梅枝最熟悉的檀香,制成了一盒凝梅泪,足以唤醒梅茹体内的梅花毒,梅花毒不除,寡咒就解不了。

  “现在,我手上的这瓶婆娑水,就是三十年前那个午后,观音手上净水瓶内的水,你饮下了它,寡咒就解了,也就拯救了失去的爱恋。”苏钟一说。

  泪眼婆娑中,梅茹抢过苏钟一手上的观音净瓶,一饮而尽后,她苦笑道:“这根本不是水的味道,而是酒,穿过岁月醇酿的酒。”梅茹醉倒了。

  苏钟一把梅茹安放好后,掩门走了出去。大厅上,秦母拉住苏钟一的手,说这下好了,梅茹的心病解了,难得你暗恋了她那么多年,她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呢?

  梅茹寄放在姑妈家的那段快乐时光,她早就忘了。苏钟一当时是姑妈邻居家的男孩,长大后忘不了童年的玩伴,辗转找到秦家。当他发现三十岁的梅茹还单身一人,不免欣喜也不免为她担忧。他从秦家得证的消息,梅茹患上了大龄女的诟病,越孤单越任性。于是,他和秦家密谋这次的邂逅。古老是苏钟一的父亲,而梅茹后背上的梅图,则归功于梅茹身上的紧身内衣,它是苏钟一公司的最新款产品。秦母在梅茹回来那晚帮她穿上的,它与梅茹的后背亲密接触,也把隐在内衣背上的隐形文身吸附在梅茹的后背,当显影水流过,便让梅图显了出来。

  而古老信中的故事,却是苏钟一为梅茹所能想象出来的爱情的样子,于是,他导了,也演了,只是苏醒后的梅茹,不要忘了前世今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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