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负责放我家的牛。一个周末的下午,正值初秋雨季,所以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因担心牛下山去吃邻居们的菜,雾又比较大,我必须就近盯着吃草的牛群。家乡秋雨绵绵的时节,天气已经比较冷了,为了保暖,我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还拿了一块厚胶子(塑料薄膜)裹在身上,将牛儿赶到山上后,就在云雾缭绕的峰顶,我孤单单的陪伴着牛儿。
山里长大的孩子最熟悉最有记忆的地方莫过于大山了,每个山峰或者山坡都有它美丽的名字。那天我去的地方叫道躺,是马鞍山旁边的一个附峰。因为比主峰矮了一截,再加上峰顶又凹了下去,所以再狂冷的秋风都吹不进那里。道躺土地肥沃,草丰水甜,是秋雨季节放牛的好去处,以前我常常去哪里放牛,也许因为太过幼小,从不曾注意那里有什么古怪。那天我一去就发现有块地方草很丰盛,却有一个不大也不深的土坑,坑里黄黄的土居然没长一棵草,而我家的牛儿对坑周围肥美的草总是视而不见,它们每快到坑边的时候,就又绕开了。我心想这么好的草牛儿就在附近怎么不去吃?太可惜了。我知道牛儿最爱吃人尿,就跑过去在那些草上撒了一包尿。牛儿看见我撒了尿,就过来吃那里的草,我却一不小心滑进了坑里。这坑壁的黄土因为冰冻的缘故,软松松的变成了一个斜坡,并不陡,坑也就一米多深,可我一滑下那么小小一个没任何杂草的坑,却突然心跳加速浑然冒汗惊惶失措起来,我一时不知这是什么原因,连忙从坑里走了上来。我站在坑沿再看了看这个小坑,这一看不打紧,我猛然觉得它仿佛象妖魔鬼怪般的恐怖。只不过是一个在我很熟悉的地方从来没注意的小坑而已,我越看它就越觉得它恐怖异常。我极度的害怕起来,转身看了看正在吃我撒过尿的草的牛儿,自言自语道:“牛儿啊,难怪你们先前不来吃这里的草,原来这坑象妖魔鬼怪般的恐怖!还好有你们在我身边呢,要不我真要被吓破胆了的!为什么这儿如此的恐怖呢?唉,草再美也只能对草叹息了,你们还是去别处吃草吧!”牛儿似乎听懂了我的说话,抬起头来望着我,不时从鼻孔里发出“哼哼”吹鸣,之后,它们真的掉头而去,再次对面前我撒过尿的草视而不见。这真是奇迹!我心里暗道。
也许是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恐怖感吧?我感觉身心都非常的疲倦了,就找个地方把蓑衣铺上,将胶子盖在上面遮雨,以恢复体能。然而一躺下我居然睡着了!睡梦里,我梦见一个青面獠牙高大无比的怪物向我扑来,于是我与它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我一边与它搏斗嘴里还一边大呼小叫着……
“你醒醒!怎么在这儿也睡着了?”我感觉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睁眼一看,原来是院子里的陈老头。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来这儿放牛了。他见我睁眼看他,就问道:“你做恶梦了。所以我才把你叫醒,这个地方不干净,睡觉肯定会做恶梦的。”
我:“怎么不干净了?”
他一指我刚才滑下去那土坑道:“你看见那里吗?我长几十年了,那里从来都没长过草呢!”
我:“那是怎么回事?”
他:“很多年以前,那里埋了个唤命王。”
我:“什么唤命王?”
他:“埋下去的人活了。他得到了神奇的力量,每天夜晚就从坟里钻出来喊人的名字,只要答应了他,那人立刻就很被病魔缠身不治而死。第二天人们来看这座坟,它有复了原,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后来,我们村里的人就去万州请了一个道人过来治了它才好了。那道人后来在这里安了家,他就是姓谭那些人的祖先。”
我:“他是怎么治了它的?”
他:“这里原来埋的是李家人的祖宗,埋下去没想到就活了,天天晚上出来喊人的名字。道人来后告诉村里人,那东西喊满100个人后,它就真正活了,会跳出三界外,就有了毁天灭地的超能力,到那时,天上神仙管不了,地下菩萨管不了,人间英雄管不了。所以,你这小仙它自也不会给你留情面的,所以要在梦中来打你……”
陈老头讲到这儿就掏出旱烟卷上一支吧哒吧哒抽了几口,之后接着说道:“那谭道人是带着三个徒弟来的,他们来了后就叫我们村里人去买了匹骡子,从膝盖那里砍下了骡子的两个后蹄,用红布包了起来,沾满了桐油,晚上就来这儿守着。村里一起大胆的青年都跟来看,谭道人就对青年们说‘你们来看可以,但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以出声,否则不准围观。’所有想去看的青年都答应下来。于是二三十人晚上都来这里守着了。”
陈老头又抽了几口烟,微笑着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相信吧?这是真的,可不是我吹牛呢!我祖上人当时就来守这儿了,他亲眼看见的,所以吩咐我们后辈在深夜若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你们是外来户,也许不知道。”
我:“您讲啊,我在认真听呢!我没觉得您在吹牛啊。”
陈老头又继续说道:“半夜三更,月亮大约升起一丈多高的时候,那坟突然自上方缓缓的张开了,所有围观的人眼见这样的事实,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屏住呼吸;接着那崭新的棺材上盖自动的翻了,那死人坐了起来……正在这时候,早守在坟边的谭道人和大徒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骡蹄,对准死人的胸口一蹄打去,死人倒了下去就再也没起来。后来,众人将尸体抬了回来,谭道人画了几道符将尸体封住,再用桐油将尸体火化了,骨灰用个罐子装着,再用符封上,就在常常淹水那坝子里挖了一个丈多深的坑,埋了。后来,那谭道人就娶了我们村子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在这儿安家落户。他就是谭姓人家的祖上,才三十多岁就死了。”
我:“他怎么死了的?”
他:“仇家找上门来报仇死了的。”
我:“人家把他杀了呀?”
他:“不是杀的,是比试道法的时候,他不敌而死。”
我:“怎样比的?”
他:“仇家据说是他师弟,他们修道人是不能结婚的,他破例了,所以,师弟前来清理门户。他师弟来了后,就在桌上放碗水,两人拿着剑就在众人面前消失了。谭道人比试前点上了一柱香,并告诉他大徒弟,如果他在一柱香后没回来的话,他就是被师弟在时空遂道里杀了,他的尸体应该在祖师爷灵前火化,那时就请他大徒弟带着几个小师弟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否则他们也将作为叛徒被惩处的,一日入道须得终身修行……谭道人真的没再回来了,他的徒弟们就走了,留下他的年轻妻子拖着三儿两女,后代就是我们村里姓谭的。”
后来我再大些了,从谭家人那里也证实了他们的祖上是修道的,水遁后就再也没回来,大约是被师门清理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