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只被鲁迅供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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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安说的最伤心的一句话是,她是鲁迅的遗物,跟了鲁迅一辈子,没有享受过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她只有一个名分,她与鲁迅的书稿一样,毫无生命,只是鲁迅先生的遗物。

  她叫朱安,如果不和鲁迅扯上关系,大概没有人会提及她。也许,她这一生过的是另一种生活,幸福、平淡,和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了此一生。但命运却让她选择了鲁迅,这个在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作家。因此,她的一生跟着不平凡起来。

  1906年,鲁迅在日本留学,母亲让他回国,说给他找了个媳妇。这个媳妇就是朱安。朱安的家庭祖上做过知县一类的官,她虽不识字,却很懂礼仪。朱安被鲁迅的母亲看上,就是因为她性格温和,贤惠顺从,是个过日子的人。

  鲁迅不愿回去,更厌恶包办婚姻,就回电让姑娘另嫁他人。这个回电急坏了鲁迅的母亲,她生怕鲁迅娶个日本媳妇回来,就佯装病重,让鲁迅速归。鲁迅不得不回,回来后知道是让他结婚,很不高兴,却又无法拒绝母亲,只好接受。

  结婚那天,鲁迅非常不开心,他装了条假辫子,木偶一样行着大礼。等他接开女方的盖头,心内的最后一丝期望也消失无踪。面对眼前这个深目长脸宽额的女人,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到了晚上,鲁迅坐在桌边看书,整夜不睡,也不答理朱安。这让朱安诚惶诚恐。

  在朱安的观念里,女人结婚之后就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她要照顾好公婆,照顾好丈夫。她没有文化,对鲁迅谈不上崇拜,却十分敬重他,知道嫁了他就是他的人,相夫教子,勤俭持家是她以后要做的事。看着眼前的情景,朱安难过万分,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朱安有什么错呢?她只是长得不太好看,又小脚,没文化,这些是她无法改变的现状。鲁迅没有怨过朱安,只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陌生人,与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共同生活,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第二晚,鲁迅索性连新房也不回,躲在母亲的屋内看书,晚了就睡在房内的另一张床上,第三晚,也在母亲房内。对此,鲁迅的母亲也毫无办法,她能逼着鲁迅结婚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连三天,鲁迅都没有回新房。谁能想象朱安这几天是怎样熬过来的?不敢睡,时刻听着门外的响动,希望每次声响都是鲁迅回来的脚步声。然而,响起的声音又消失,她一次次失望着。第四天,鲁迅借口学业繁忙,将她丢在家里,启程东渡日本。

  鲁迅这一走,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的等待里,朱安有过打算,他不会总待她这样,他总会回来的,她只要一直对他好,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的。朱安心内这样想着,便有了长久等待的动力。他不在家的日子,她用心照顾婆婆的饮食起居,天天做针线,料家事,日复一日地操劳与等待。

  自鲁迅娶了朱安后,痛苦便伴随着他。他不爱朱安,却也不能休了她。在当地如果女人被休,会备受歧视的。鲁迅虽然不爱朱安,她毕竟不是坏人,他不想把她逼向绝路,只能把她供养起来。她没有文化,无法独立生活,如果休了她,旧礼教会让她走向绝境。这样的痛苦自朱安走进他的生活起,便落地生根。他的内心异常孤独,只能借文字宣泄心内的愤懑。

  鲁迅回国后,在杭州一所师范学校任教,后来又回到绍兴任浙江省立第五中学教务长,绍兴师范学校校长。

  朱安还以为鲁迅回来后,他们会重新开始。没想到,日子没什么改变,鲁迅住在学校里,很少回家,偶尔回家也是白天,看看母亲就走了。就是在家里待上一天,也是在深夜批改学生作业,读书,整理古籍,他根本不和朱安说话。

  朱安不好受,鲁迅一样痛苦。他的烟抽得很凶,整个人都很消沉,人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老20岁。他说:朱安是母亲送我的礼物,我只能供养她。

  鲁迅能做的也就是给朱安一个温饱。朱安在周家,不像鲁迅的原配,倒很像鲁迅母亲的一个贴身女佣。她把老太太照顾得舒舒服服,烧饭洗衣缝补,她什么都能做。与老太太也能说上话,她是把老太太当亲娘一样照看着。

  这些鲁迅都明白,但不能为了这个就接受她。不爱就是不爱。

  鲁迅每次回家,朱安都像过年一样欢喜,却什么都是照旧,当鲁迅在家没待多久,便转身离去时,朱安满满的希望都如烟花一样,瞬间散尽。

  朱安不知默默流了多少泪,年轻的身体在寂寞中,一天天衰老。

  就是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很快也没了。鲁迅前往北平工作,开始了长达7年的独居生活。这些寂寞的日子,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与写作上。经济渐好之后,鲁迅在北平买了院子。他把母亲从绍兴接过来,问朱安是愿意跟过来,还是回娘家。朱安自然愿意跟过来。不管鲁迅如何冷淡她,她对鲁迅的感情从未改变过。

  朱安真如鲁迅所言,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母亲的媳妇。他们依然分居,朱安与老太太住中院,鲁迅自己住外院。朱安想与鲁迅圆房的愿望再次破灭。

  1925年,对鲁迅是一个新的开始。他收到许广平的第一封信。

  他与许广平走到一起似乎是必然。尽管许广平比他小18岁,是他的学生,但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很容易让他们彼此欣赏和心动。

  朱安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当老太太责备她不生孩子时,她委屈地说:“大先生不和我在一起,怎么生?”鲁迅与学生在一起聊天,并不希望她出现。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她以师母的身份出现并端茶倒水。她要让别人知道,她是有名分的。当时许广平也是在场的女生之一,朱安的出现,只会更加激起鲁迅的嫌恶。他觉得她让自己在学生面前丢脸了。

  起初鲁迅与许广平的同居是秘密的。一个住在三楼,一个住在二楼,而许广平也以鲁迅的助手相称,直到许广平怀孕,他们的关系才得到公开。

  朱安等鲁迅等到50岁。等来的却是鲁迅与许广平在上海的结婚照。朱安彻底绝望了,她说:“我好比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办法了,我没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没用。”

  此时的朱安,虽有万般的心痛和委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管怎样,大先生和许广平有了儿子,朱安认为那是大先生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她是真爱那个孩子。许广平对朱安的态度很微妙,她在后来的文章中提到过朱安,说,鲁迅原是有个太太的,人称“安姑”。无论如何,她在心里还承认着这个女人,但更多的亲密也没有。

  朱安的一生,都和老太太共度,直到老太太去世。如果说,鲁迅没有遇上许广平,也许他会比朱安更痛苦,但他最终拥有了自己的幸福,只留下朱安在原地,成了最终的伤心者。

  有人说,朱安嫁给鲁迅是幸运的。如果不是嫁给了鲁迅,谁会知道她7她又如何会出现在关于鲁迅的传记里?但用一生的幸福来换取这样的被人知道,对朱安来说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个没有正常婚姻生活的女人,劳持一辈子,痛苦一辈子,等待一辈子,其间的辛酸,也许只有朱安本人才能体会吧?也许,她更希望的是,大先生是个普通人,他能把她当成一个爱着的女人。而不是如此对她视若无睹,让她度过凄苦的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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