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将至,抚今追昔,半个世纪前的1960年,我参加高考的真实情景,犹如昨日般呈现在眼前。
1960年7月,我毕业于济南一中并参加高考。那个年代的济南一中,是省城赫赫有名、屈指可数的。学校位于僻静的运署街东端,宽阔敞亮的开放式校门上方镌刻着由大文豪郭沫若题写的校牌,学生把佩戴的白底红字校徽看作一种荣耀。新生入校第一课,便是进行校史教育,在老师带领下参观校史展览和图书馆阅览室。开学典礼上,校长慷慨激昂的致辞,激励着我们奋发读书和成才。
高考的前一天上午,班主任发给我们准考证,吩咐学生提前看考场。记得开考的前一天晚上,几百名应届毕业生集中在学校大操场,架起电灯,听校长考前总动员。校长叮嘱学生沉着应战,以优异的成绩向祖国汇报,为母校争光,并谆谆告诫学生要以平常心对待高考。
那时的高考是先填报志愿,后参加考试。按理工、农医、文史三类来填报志愿,填表时按一二三顺序自报志愿。考后根据成绩任凭大学录取。班主任再三强调,最后一项一定要填上服从分配,服从调剂志愿,那时候上大学录取率低,机会难得。填志愿时家长的意愿占主导地位,也大都与家长所从事的职业、兴趣爱好有关系。
那年的高考作文题目是“我在劳动中受到了锻炼”。由于我们那届高中毕业生是1957年入学,经历过1958年的“大炼钢铁”运动,又常常下乡参加春耕、麦收、秋收秋种等农业劳动,写起来自然会得心应手。至今我记得自己在作文中写道:“济南的六月,骄阳似火,那是农民喜获丰收的季节。在学校老师的带领下,我们背起行装,从市区步行数小时,赶往长清县孝里公社参加麦收。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我们这些长在城里的学生,满怀喜悦和兴奋奔向那一望无际、麦浪滚滚的田野,男生一字排开,低着头,弯下腰,拼力拔麦子,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干得热火朝天。女生则在老师的安排下,把已拔起的麦子捆好,抱到田埂,最后装车运到场院。可我却因身材瘦小,势单力薄,落在别人后头,不大一会儿,腰酸腿疼,手上磨起了血泡,脖子被麦芒刺得红肿发痛……通过三同劳动(与农民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虽然脸晒黑了,心更红了。手磨破了,意志坚了。参加农业劳动是我们年青一代锻炼思想,磨炼意志的好课堂……”文章结尾时,我把参加劳动锻炼升华到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认知,要下决心克服长在城市里的优越感,打消怕苦怕累的思想和娇气,向农村青年学习,把参加劳动锻炼提升到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劳动观上,表示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走又红又专的道路,坚持走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的革命道路。
那时高考是在7月的7、8、9三天。我参考的考场在解放桥附近的原山东工业机械学校(现在为山东建筑大学校区),考场设在普通的教室里,条件简陋,教室里没电扇,只好靠洒水来降温。我们埋头答题,汗流浃背也顾不上擦,试卷常常粘结在手臂上,留下汗渍。监考老师可能是该校教师,神态严肃,认真负责,与我们同受酷暑的煎熬。那个年代大都是多子女家庭,父母收入低,家庭生活拮据,一日三餐和往常一样,家里绝无电扇,更没听说过“空调”。酷暑难耐的夜里蚊虫叮咬,一把蒲扇扇来扇去,常常睡觉中蒲扇落地,自己全然不知。连续三天的考试,我都徒步个把小时早早赶到考场。中午待考时间,买上两个火烧坐在树荫下边吃边看书。渴了打开水龙头便喝。记得我们考场的一位同学带了家里的闹表(俗称马蹄表)参考,考试进行过程中,教室内突然铃声大响,监考老师赶忙过去阻止。此事虽已过去整整半个世纪,现在回想起来仍让我忍俊不禁。
那个年代的高考,学生完全是被动应试,高考成绩既不通知学校,更不会告知本人,还不允许查分数,任凭“上边”录取。与现在相比,极其缺乏透明度,考生毫无知情权。心里只有“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任凭祖国挑选的纯真情愫。
那时的高考严格贯彻阶级路线,执行“成绩不是录取的标准”的政策,家庭出身比高考成绩更为重要。高考发榜日期,班主任通知我考上了师范院校的俄语专业。时至今日,高中毕业整整五十年,感时抚事,对当年高考多了一份思考和怀念。(张机)
50年前高考回忆:家庭出身比成绩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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