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是有优越感,一定取决于他在某方面取得非常优异的成绩。优越感,有时候是好的,它会让你认识到自己 是很优秀的,从而会更加的努力。但有时候,优越感是危险的,这是为什么?警惕自己的优越感其实是种善意,我 们先来了解一部电影。
电影《绿皮书》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在上世纪60年代,美国种族歧视非常严重的情况下,黑人音乐家、多学科博士 唐·雪利为了改变大家对黑人的印象,拒绝掉北方给出的高额表演酬劳,坚持去南方巡演。为了避免在南方遭遇各 种不顺,他请了一个在解决能力上非常突出的白人托尼作为自己的司机一路随行。两个人通过两个月的公路之旅, 彼此了解、彼此改变。
在我看来,这部电影的最大特色,不是政治正确的故事情节,也不是轻松幽默的表现方式,而是它的多元性、丰富 性:个体孤独、追寻自我、文化认同、种族歧视、文明进步……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见你想看的东西。
而我通过这部电影看见的,是被隐藏在荧幕后面,那个真正的主角。
《绿皮书》的作者是谁
电影的名字叫作《绿皮书》,这是一本黑人外出旅行的参考书,上面记录着在美国境内,黑人在哪里吃、住、行是 许可的,以及哪些地方是禁止黑人夜间出行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本《绿皮书》是谁写的?
如果你查过资料,你可能会这样回答:这本绿皮书,是一个叫维克多·H·格林的人在1936年首次出版的。
可是,维克多·H·格林,真的是这本《绿皮书》真正的作者吗?
看《绿皮书》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直呈现出另外一部电影——管虎导演的《杀生》,英文版的片名是design of death(设计死亡)。
在一个封建落后、秩序井然的小村里,一个叫牛结实的村民飞扬跋扈、不听从村里的规矩,带坏小孩子,还和村里 的寡妇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一切反规矩的行为,都让这个秩序井然的村子接受不了,于是有人带头说要除掉 这个“异类”。
可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除掉他呢?总不能动刀杀了他,那可是犯法的。于是,他们设计了一个更高级的方 法——全村人都说牛结实病了。
你病了你病了你病了你病了你病了……牛结实遇见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从他们的神色、行为或者语言中读到这 个信息:你病了。于是,这个本来身体健康的、像牛一样结实的男人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病了,他开始吃不下饭、神 色恍惚……最后,他终于相信自己病了,而且是不能治愈的、可怕的瘟疫——他拖着一口棺材,自杀了。
是谁杀死了牛结实?是他自己吗?
不。是每一个村民,是他们合谋杀死了牛结实。
他们杀死他的原因也很简单:你不合乎规矩。
再来看看前面提出的那个问题:谁是《绿皮书》真正的作者?
维克多·H·格林吗?不,他充其量是一个信息收集者,不是作者。
《绿皮书》真正的作者是每一个人——每一个认同了黑人该被歧视、黑人不该受到同等待遇的人。千千万万个这样 的个体认同,最终形成了巨大的共识,形成了荒谬的种族歧视文化,形成了有形的《绿皮书》。
所以,《绿皮书》这部电影真正的主角既不是黑人音乐家雪利,也不是白人司机托尼,而是电影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普普通通的人——每一个人会说“黑人该被歧视”、“30岁不结婚就是有病”、“同性恋就是不正常 ”、“穷人就是该被驱赶”……的普通人,因为没有每一个这样的普通人,就没有雪利的存在、没有托尼的存在、 没有《绿皮书》的存在,没有这部电影的存在。
站在鸡蛋的一边
“那些白人富翁花钱,
让我给他们弹钢琴,
是想让自己显得有文化,
但只要我一下台,
我又变回了那个他们不屑一顾的黑鬼,
因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文化,
而我只能独自承受这种轻蔑,
因为我也不被自己人(黑人)所接受,
因为我跟他们(黑人)也不是一类人。
如果我不够黑人,也不够白人,
或者不够男人,
那请你告诉我,
托尼,我到底是什么人”。
——磅礴大雨的公路上,雪利的这段呐喊将影片带到了一个小高潮。
关于自我的寻找,自从“人啊,认识你自己”这句话被刻在古希腊的德尔菲神庙上的那一刻,就成了一个人类永恒 的话题。
最近两年,心理学科普文章都喜欢从“原生家庭”的角度去帮助人认识自己,认为只要解决了“原生家庭”里面的 冲突,一个人就能够活出真实的自我。
可是,《绿皮书》中的雪利有一个很爱他的妈妈,从小就和母亲在教堂愉快地表演,而且还受人资助读了很好的音 乐学校。这样一个原生家庭没有太多创伤的孩子,在长大之后,还是会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失声痛哭地问自己:我 到底是谁。
当我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原生家庭的时候,我们可能忽略了文化对一个人的塑造和构建,而且后者的力量更强 大,更难以反抗。这就好像,一个平时再自信的姑娘,在30多岁没结婚的时候,也还是多少都会有些迟疑,觉得是 不是真的该结婚了。这跟原生家庭没有关系,跟一个人的自信水平也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文化的力量、共识的力量 太强大了,强大到每一个反抗它的人,都会忍不住迟疑。
可是,因为文化力量的强大,因为反抗的艰难,就该放弃挣扎、默默顺从吗?
让我们假想一下:在宁浩的那部电影《杀生》里,如果有任何一个村民告诉牛结实“其实你没病,他们都是骗你的 ,他们就是为了杀掉你,才说你有病的”,那么,牛结实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很难推论结局会不会改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牛结实至少会对所有村民都说他生病了这件事产生多一点点的怀疑 ,而这一点点的怀疑,在我看来,就是拯救他的一束光,哪怕再微小,那也是一束光。
《绿皮书》中的雪利知道反抗种族歧视的文化是艰辛痛苦的一趟旅程,但他还是要出发,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任 何一个人去做这件事,黑人被歧视的局面就不会改变。
他出发了,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一定会彻底改变什么,但哪怕给这荒谬的共识打破哪怕一道轻微的裂痕,也是值得的 。
2009年2月15日,村上春树在耶路撒冷接受文学奖颁奖的时候,发表了一篇名为《鸡蛋与高墙》的著名演讲,其中 最著名的一句是——
“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
和撞墙破碎的鸡蛋,
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
是的,
无论高墙多么正确和鸡蛋多么错误,
我也还是站在鸡蛋一边”。
在当时巴以冲突的大背景下,很多人把“鸡蛋“与”高墙“理解成了政治隐喻,但是,其实“鸡蛋“与”高墙“更 是无处不在的文化隐喻。
当一个已婚人士嘲笑30岁还没结婚的人、当一个异性恋者去嘲笑同性恋者,Ta就是把自己放在了“高墙’的一边, 用自己的优越感在无形地行使着“杀生”的特权。
去南方演出的雪利选择站在了鸡蛋的一边,也恰恰是有一个又一个像他一样,站在鸡蛋这一边的人出现,美国六十 年代的种族歧视才会最终被推翻。
这个世界很复杂
站在鸡蛋这一边,是因为不要让自己成为《绿皮书》的作者,不让自己变成平庸之恶这个链条上的一环,更是因为 ,任何一个人的优越感,都是荒谬的。
电影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在南方演出的某一个晚上,托尼接到警局一个电话,因为雪利被拘捕了,拘捕原因是他在 泳池和另一个男性发生性行为被人撞见了。
托尼来到警察局,用钱贿赂了两名警官,然后把雪利释放了。为此,雪利很是愤怒,对托尼大发雷霆,并指责他不 应该贿赂警察。
其实无论是托尼还是观众,都清楚,雪利大发雷霆的原因,并非托尼贿赂,而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被发现 了。他接受不了自己的这层身份,所以雷霆震怒。
第二天,托尼对雪利说了这一样一句话:“昨天的事情不用介意。我在酒吧当酒保这么些年,很清楚,这个世界是 很复杂的”。
这种复杂,不仅仅指向同性恋这个单一事件,实际上,它指向了具体的每一个人。
雪利有着很高的文凭、很好的修养,为了争取黑人获得尊重,不惜放弃高酬劳演出,但是他为了身份认同,却不吃 黑人喜欢吃的炸鸡、不听黑人听的流行音乐,说自己只听贝多芬、肖邦等古典音乐;
托尼是一个连抒情信都不会写,把垃圾乱丢、没工作就靠跟人家比吃汉堡个数的人,但他却可以真诚地赞美雪利“ 像自由女神”,为了维护雪利,拒绝接受演出邀请方给出的贿赂。
这两个人,你能说谁高级、谁低级吗?
从荧幕走到生活,亦是如此:富而不贵的有钱人有之、宽厚大量的底层人有之、狭窄善妒的管理者有之、格局宽宏 的基层人员亦有之……谁比谁优越?谁比谁高级?真要是拿放大镜来看,其实都是人性中的瑕疵和光芒并存之的普 通人。
一个人最大的善意,就是警惕自己的优越感。这是因为,优越感很可能铸就恶的文化,杀人于无形之中,也是因为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资格,比另一个人更优越。
一个人的优越感有时候并不在于你个人的所取得的成就,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地位;;;;;;有些人家庭比别人富裕,于是 就很有优越感;异性恋和同性恋相比更有优越感?并不是这样,这样的优越感是来自内心的虚荣,对别人的嘲笑。 这样的优越感是危险的,它会杀死一个人,杀死人的尊严。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不要因为你在某方面比别人有 优势就可以有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