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到处濡染着绿意。时间久了,多少有些单调和乏味。这时,突然一股幽香随风卷来,精神为之一振。槐花,这一定是槐花。
顺香一寻,院里果然有棵槐花。“一树珍珠一树银,清香漫漫塑花魂。含情串串随君去,碧叶青枝招手频。”远远地望去,一咕噜一咕噜的槐花藏在绿叶之间,就像冬日雪后,绿树上堆着一层一层的雪。一阵风过,槐花笑着跳起舞来。把整个身子抛出来,划出一道柔和的曲线,胖嘟嘟的,活泼泼的,就像一个个淘气的婴孩。走到近前,你再看:含苞的就像一只只小白鸽,挤着闹着,振翅欲飞;盛开的,就像一只只翻飞的白蝶,从上到下,绿里带红,白里透绿,白里隐黄,乳白,程度渐次加深,就像白色沉淀下来一样。
捧一串在手,细细赏玩,你会发现,那花儿都是下面的盛开,上面的待放,而那开着的确乎就是一只蛱蝶呢。看,外面的花瓣打开,翻卷,成了翅膀,而那微阖的部分则成了蛱蝶的身子,偶尔还有淡青色的花蕊从花瓣里探出头来,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掰开来,看一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鲜露琼浆。想闻一闻它的香气?其实,还没到树下,你就已经被它的香气笼罩了。想闻一闻槐花有多香,那就把槐花凑近鼻翼吧。不用太近,它就把你的鼻子抓住了,那深入骨髓的香,真的不是一般的花儿所能有的。我以为槐花是家乡最香的花!
我正暗自欢喜着,突然一个孩子从院门溜了出来,手里拎着个方便袋,里面是满满的槐花。他什么时候爬上树的?这小东西机灵得像只猫呢。我赞叹着,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的面前。
那时,我也像他这样大。只要看到哪里槐花开了,我就跑去摘。那时的我,手灵脚快,一棵合抱粗的树,三两下就能蹿上去。坐在枝丫间,第一件事就是摘一两串自己尝尝。清香里带着微甜,那感觉还是不错的。母亲说花里有虫子,吃了会闹肚子,我才不敢生吃它。尽管不敢生吃,我还是喜欢像蜜蜂一样舔花蕊的柱头。那一点鲜甜,还真不是一般的蜂蜜所能比拟呢?
当不愿意被槐树刺扎的时候,我们就在长竹竿的一头系上镰刀来拽槐花。瞅准一根枝条,一拉,大串的槐花下雨一样落在我们的头上。有时,碰到老枝,我们就几个人一起拽。你想,槐树本来就脆,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咔嚓”,整个树杈都落了下来。这时,我们也不管树了,抓起腰箩,跑上去就抢。
好胜心上来的的时候,我们也会学着耍杂技的样儿,叠罗汉来采槐花。自然,每个人都希望做站在最上面的那个人,能摘槐花啊,因此,吵到最后,总是拉着小刚来做骑墩,因为他壮实憨厚。尽管我们自诩为机灵,但每一次手还没有碰到槐花,我们就跌了一个仰八叉。就是这样,我们也不恼,再叠,再摔,直到折腾得没有一点力气,我们才躺在树下,头抵着头谈着自己的小心事。
槐花采回家,母亲往往先把它焯一下,沥干,炒鸡蛋吃。槐花碎玉一样的白绿相间,鸡蛋红里透黄,放在一起,很是养眼;而槐花的清香加上鸡蛋的甜香,吃起来满口留香,吃了还想吃。有时,一盘子槐花炒鸡蛋,我一个人就把它一扫而空。
一树槐花雪,逗来俏蝴蝶;蝴蝶雪中落,何处槐花,何处蝶?儿时,父亲教我唱的儿歌至今我还记得,但家乡的那几棵槐树早砍了,母亲也老了。昨夜入梦,我忽然梦见和小伙伴围着老槐树打槐花。我把竹竿举得很高很高,脚尖都踮疼了,可就是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