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咸贵人
毕业那年,我拿着厚厚的简历在西安找工作,运气不佳,苦寻两天未果。最后面试的是一家化妆品公司,做宣传推介,公司很漂亮,独占一层,格子间里飘出隐隐约约的香水味道。人事专员问了很多问题,让我写了一篇800字的软文。她考量来考量去,捋捋刘海儿推推眼镜,清清嗓子对我说,“没有工作经验,实习期1300元,转正后看你业绩。”她站在我面前,眼镜片挺厚,我侧脸望去能看到一圈一圈的度数痕迹,我动动鼻翼,礼貌地点点头,说回去考虑。
“1300元?能不能把我10元钱的简历还给我!”走出公司门,我一路骂骂咧咧,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轰隆轰隆,带着一点不屑和满怀的不安,那时候谁知道这是命运之轴滚动出的节奏感。
所有的北漂都曾遇到过的几个问题:找工作大海捞针,哪儿哪儿都要人,但不知道哪个公司更有钱途;找房子雾里看花,哪儿哪儿都出租,但照片和实景差得很远;加班时间长感叹资本剥削,下班时间早却又无处可去。
我还好,一开始借住在朋友家里。安慰自己才刚来,总要有个过渡期。加班到11点,在公交车站冻得腿抖,只为能将加班报销的那20元车费收入囊中。第一个月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提示,2099元的入账,感叹自己还不如1300元去给化妆品写软文。在拥挤的公交车中欣喜自己个子够高抓得住最上面那根扶手,被人潮推搡得东倒西歪时,也想委屈地哭一场。
后来跟着中介看了无数间房,大多是合租,一家能住五六户,男女交杂,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低级版的爱情公寓,大家也一定和睦相处其乐融融。黑车司机把我的行李放在楼下甩手而去,我一推门就看到一个惊喜,一小队蟑螂由大队长带领着匆匆四散逃窜。每个人都有一个死穴,昆虫就是我的死穴。我坐在床上大哭一场,赔了违约金,匆匆逃离。
那段时间,我奔波在上下班四个小时的路上,由于地铁没有信号,只好下载了一堆电子书,偶尔累得站不起来,直接坐在地板上,和另一车厢的大叔隔空相望。他坐着我也坐着,但我们都没有“座儿”。不同的是,他坐在自己用尼龙袋子装着的铺盖上,而我干脆坐在地上,却多多少少嗅出了一丝惺惺相惜的味道。
我就这么在四个小时的被迫业余时间里,看看写写,终于在四月的一天,得到了回音。编辑夸我有天赋,我哈哈地笑。天赋是什么?上天给的礼物吗?不不不,不是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礼物。是你榨干自己后留下的血泪史,这背后走过多少弯路不可与外人道,所以你淡淡一笑,说,这都是天赋,与生俱来的。
我现在住在三环外,使劲眺望能看到“大裤衩”。湿衣服依旧无法被阳光晒干,因为没有阳台。楼上洗衣机溢水从天花板渗下来淹了厨房的微波炉,楼上姑娘的**时常飘到我的窗台。我依旧跟家里人吹牛,说自己过着纸醉金迷的都市生活,其实加班到半夜,焦头烂额;接家里人电话时,却恨不得假装自己在维也纳度假。
但你看,路这么宽,虽然不止你一个人在走,可幸福的终点始终向每个人开放。别人肩挑重担面带微笑,而你忧心忡忡,仅仅是因为自己无法被晒干的衣服。
北京特别大,到现在我也不认识哪儿是哪儿。地铁一不留神就坐反。想起那段在地铁上席地而坐的日子,我现在只剩感谢,那重重叠叠的四个小时,让我的阅读量有了质的飞跃——那些走过的弯路,从来都不是白走的。
周末我坐在家里晒太阳,围着暖气,一口一个往嘴里塞枣,含着枣核冲舍友嚷嚷,一不小心又吞了一个,赶紧喝了一口手边的奶茶。大望路地铁站的人依旧很多,不过走着走着,已经认清了出口,不会再轻易错过。
也许故事没有那么多失意,但柳暗花明的香味依旧最袭人。
北京,让我拥抱你,在晴朗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