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岁那年过得很不好,但我不会一生过得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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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伊心

  01

  去年冬天,冷空气格外漫长,我裹在被子里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看《白色流淌一片》,蒋峰写的。一个长春人,写着似乎和“白色”毫无关系的一切。

  我太喜欢这本书了,好多人和我一样,对封面上的那句文案念念不忘。

  他说:“我二十二岁那年过得并不好,但我不会一生过得都不好。”

  看那本书的那几天,我夜夜沉入深重的梦境,梦境里全是自己的二十岁。是的,如果将这句话代入到我的身上,那便是——我二十岁那年过得很不好,但我不会一生过得都不好。

  你还记得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吗?

  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自己像溺水的人一样泅渡的经历,不会忘记每一分每一秒被迷茫、困惑和痛苦绑架的光阴。

  前天,我发了文章《此人有毒,趁早绝交》,看到好几条留言里说:“终于不是只有自己在二十岁时过得那么自卑和迷乱了。”还有人说:“我的二十岁也这么糟糕,以后会好吗?”

  你看人人都说青春好,可青春的好大概只在于年轻吧。可青春全部的不好一定也在于年轻——贫穷、慌乱又不知所措的年轻。

  因为太年轻了,所以任何微妙的微小的微不足道的情绪都会变成惊雷,轰隆轰隆,经久不息。你听到别人否定了你,就再也不相信自己的光芒和荣耀。你因为别人不正视你,便轻易地开始怀疑自己。

  因为太年轻了,你以为身边相拥之人可以走到永远里去,可一转身,大家连影子都模糊殆尽,多少轻飘飘的告别就此成了永别,而你从不自知。

  也是因为太年轻了,胆怯和畏惧的时日总比勇敢的时日要多,而你明明知道的,人生不应该这么度过。可人生究竟该怎么度过,你又完完全全了无答案。

  传说中的“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消磨殆尽的,你慢慢的沉入漩涡中,每一秒都带着挣扎和惶恐。

  而最好的时光?——最好的时光好像都只在别人身上。

  02

  四月最晴暖的一天,我出差路过我的研究生母校,尽管行程紧促,但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每一次旧地重游都是一次回忆里的冒险。

  因为上学早,我读研的时候二十岁,毕业的时候二十三岁。回忆起来,二十岁那一年全然昏暗无光。

  那一年课程无比紧张,几乎全天都在教室里泡着,不是上课就是上自习。数学不好的我被“三高”(高级宏观经济学、高级微观经济学、高级计量经济学)折磨的头痛至极,每一秒钟都想从教室里逃出去。

  短暂的寒假里,我在银行实习,日日站在大堂里看着门外的街道。由于修路,天气越晴朗,它越灰尘弥漫。我穿着高跟鞋,站得两脚胀痛,小心翼翼的露出笑容应付领导和刁蛮的客户。生活的真相猝不及防地扑向了我,而我毫无准备。

  我在那一年里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在学校成绩不好,被老师当众批评,在大学四年里辛辛苦苦建立的自信瞬间崩塌成粉末,我才意识到在别人的眼里我简直不如任何人。

  实习时业绩不佳,银行的一个正式员工几乎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看过我,就连她安排工作都是:“哎,那谁,你过来一下。”

  那时好友小煜已经远走美国,另一个好友也远走非洲,我孑然一身走在路上,心中几近空无一物。

  二十岁时最大的痛苦,除了“一无是处”,还有“无可诉说”。

  就像四年之后,我终于能够走在那个校园里向朋友讲述过往的一切,一切当时我羞于启齿,认为所有其他人都那么强大唯独我这么不堪一击的事情。

  当年在那么漫长又焦灼的一年里,我假装和他们一样强大,就连笑容都尽我所能地保持露出八颗牙齿。

  你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诉说这毫无来路却迟迟不走的一切痛苦。

  四年之后,我和朋友走在校园里,它的花开得热烈而灿烂,就像我迟到的最好的时光一样。

  我跟朋友说,你看在这间教室里,我被狠狠地训了一顿,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个人边收拾东西边强忍着眼泪,告诉自己哭了就输了,你决不能哭。

  我还跟他说,你看在这栋楼上,多少次我站在十七楼的窗边,幻想着自己能够像一片羽毛一样飘落。

  那个校园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而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承认,我从来没有爱过它。

  我也终于可以承认,我从来不感谢那些痛苦的岁月,只感谢那个一路狂奔终于将痛苦远远甩在身后的自己。

  我不爱它,但我爱那个在图书馆的二楼窗边看掉了几百本书的自己,也爱那个在面试前通宵熬夜准备几十个即兴演讲题目的自己。

  我的二十岁很不好,甚至很糟糕。那一年里,我甚至以为,自己的一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好了。

  但日子还是一天又一天得好了起来。

  我遇见了东野圭吾,在八月盛夏,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他的书。他给了我多少充实和快乐,让我多年之后,指着那扇曾经的熟悉的窗,仍然有好多感慨呼之欲出。

  我遇见了更多的优秀的导师。苏格拉底曾写过:“教育的目的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而我的导师说:“我们都应该庆幸自己走入了经济学这个学科,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揭示了人类生活的本质。”听课的人都目光灼灼,几年之后,我们仍是挚友,紧拉着手走入社会汹涌的潮水中。我们的情意因此而更加珍贵,因为那不是少年时的玩伴,而是成年后的战友。

  但我还是心疼那个曾经哭不出来的自己,让我更珍惜如今终于云淡风轻的日子,甚至更珍惜自己对自己的爱。

  是的,我终于爱上了自己。不再轻易因为别人的否定就坠入自卑的深渊,挣扎着从一件又一件的小事里寻找光源后的方向。

  那天的最后,我重新走入图书馆,看到的是米沃什的诗。

  一切都像一场梦境般的隐喻。因为他说:“你因梦想而在这个世上受苦,就像一条河流,因云和树的倒影不是云和树而受苦。你爱过,希望过,但没有结果。你追求过而且几乎抓住,但世界比你更快。现在,你终于能见到你的幻影了。”

  他还说:“眼泪,眼泪,但是我们后来才哭,在光天化日之下,决不在那个时候。”

  03

  我收到无数的来信,来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选错了专业,找错了工作,爱错了人。被人轻视,被人忽略,被人弃绝。

  要不要远走他乡,要不要回到旧地,要不要和谁谁谁相拥、相恋或者告别。

  我知道对于当下的你,每一个问题都那么困顿那么庞大,可是你若能看到我的邮箱里密密麻麻的倾诉,便会知道,日光之下其实全无新事。

  我们都在经历的,是大同小异的痛苦,而我只能告诉你——会好的,真的会好起来的。

  回顾我过去的三四年,如果非要总结一点经验,如果一定要提供一些方法论的东西,那么大抵有以下几条:

  读名人传记,读一切伟大的人的传记,感受他们是如何在漫长的一生中痛苦然后蜕变。随后,想象若你的一生也可以变成一部传记,那么你如今度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篇章里面微不足道的一页,甚至一句。眼下的所有不堪,都是未来可以“一笔带过”的事情。你要有宽宏的视角,去学着俯视这渺茫的众生。

  找到自己的兴趣,不管这个兴趣是多么微小的东西,钻研它,享受它。如果愿意,要争取一切可能,让它可以带来收入、带来财富。最美好的工作必然是和兴趣相关,这是毋庸置疑的。

  远离负能量的源泉,尽可能的远离让你不快乐的人。如果无法远离,就要调整心态。你可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啊,千万不要被那些路人甲乙丙丁轻易挫伤和打败。

  放下手机,多出门,看花看草看天空,看一切开阔的美好的事物。你要发现这世界多么值得深爱。

  当然了,最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你要非常非常努力,为自己找到出路。出路不是等来的,你要往前走,东西南北,四面八方,能走的路都去试试,总有一条,可以走通。

  如果都走不通,那么立地成佛,潜心修炼,修炼学业学历,修炼职场技能,待到功成,一定有路。

  04

  我二十岁那年过得很不好,甚至很糟糕。我质疑这世间所有的爱,却对丑陋和恨意深信不疑。

  但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我甚至很难再对生活绝望,再也不像当年,想从高楼上跃下变成一根羽毛。

  那时候,我觉得做羽毛多好,多轻摇和自在,但我如今终于明白了那句话“你要像一只鸟一样轻,而不是一根羽毛。”

  是的,我终于变得像一只鸟儿一样轻。它有负重,要在恶劣的风暴中挥展翅膀,但它那么自由,不再心心念念于他人的肯定来印证自我的荣耀,靠自己的翅膀去最想抵达的湖和山海。

  《白色流淌一片》里的最后一句,写的是:“从此以后,没有人再见到许佳明”。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真相吧——我们原谅了过去一切不可原谅的事物,终于一身轻松,走向远方。

  我重新站在四月如水的春夜里,稀薄的月色从紧闭的窗边溜进来,落尽一盏星光。我听到天空在酝酿一场雨,就像我每天都酝酿新的命运一样。

  而我只想跟你说,不管你现在是多少岁,不管你现在过得好不好,都一定要相信,我们的一生不会过得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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