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最后看一眼这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在这个房子里,她和阿海一起生活了二年零四个月。
犹记得,两个人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布置这个小屋的时候的样子。
“阿海,咱不要太浪费了啊,就是个租来的房子,不要太奢侈啊。”
梅子手里捧着阿海买回来的花瓶和漂亮的台灯。
“亲爱的,房子是租来的,但是,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啊。我暂时不能让你住上咱自己的房子,但是,我总要让你过上,咱自己的好日子的啊。”
阿海把花瓶台灯连梅子一起抱住,在她额头轻亲了一记,郑重的说:“亲爱的,放心,我一定会加倍的努力,让你早日住上咱自己的房子。”
阿海是典型的处女座,什么都追求完美。他说会更加努力工作,就真的会去做。
从此之后,阿海加班的时间渐渐增多,出差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一个月里有二十天是在外面跑的。前一段时间,公司里建立了一个分公司,阿海这样的老黄牛正是领导的最爱,他甚至都没有和梅子商量一下,就接受了外派。
“阿海,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这下子你去外面,把我一个人舍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儿嘛?”梅子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阿海慌忙的把梅子给抱到怀里:“亲爱的,别哭,别哭。我这不是为了咱两个将来好吗。留在总公司,晋升的慢,待遇也低。我到那边呆个两三年,攒够了钱买房子。你不是喜欢海景房吗,再努力个两三年,咱就能够买得起了,一步到位,到时候结婚、生孩子,你可以选择多在家呆几年,省得带着孩子上班,累。”
梅子虽然还是不能够接受分居的情况,但是,阿海这么为他们的将来打算,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何况,阿海是真的过日子,自己工作很拼,但是,花费却很少,除了给她买东西的时候,偶尔奢侈一下,可以说,大部分的收入都存了起来。
他们两家的父母都不宽裕,要买房子,只能靠自己。
“唉,这操蛋的生活,这操蛋的房子!”梅子在心里恨恨的骂两声,只能接受了两人分居两地的现实。
阿海走了,感觉六十坪的房子,一下子就空了起来,空得难以忍受。寂寞像野草一样蔓延开来。
她常常在早上的时候就开始躺在床上发呆,心里慌的难受,渴望有点什么变故发生。
把短信、微信、qq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不管和谁说话,她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明明是累得很,困得很,就是不能够,或者是不忍心睡觉。
她开始疯狂的骚扰阿海。
一开始,阿海是尽量的回。但是,开荒牛的生活,那是真的牛一样的生活,天天忙得连睡觉吃饭的空都没有。后来,没办法,只能是晚上固定一个时间给她回,有一次,梅子缠得紧了些,阿海本来就少的睡眠时间被挤占得没有了,白天的时候,驾车出了车祸,虽然人没有事儿,但是,也是吓了一大跳。
从此,梅子就开始试着控制自己,尽量少打扰阿海。
可是,寂寞是如此的难以忍耐。
夜晚是如此难以度过。
林荣就是这时候走近她的生活的。
林荣小梅子两岁,是个热情爽朗帅气的小伙子。
这个天枰座的男孩子,浪漫温柔,对梅子更是特别的温柔。
平时在公司里都是梅姐长梅姐短的,甜得像蜜。
今天给带点刚刚上市的水果,明天又带一朵自家养的花,后天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
开始的时候,梅子还是很注意和他的距离的,但是,空虚寂寞,让她开始接受他对她的好。
于是,他更是殷勤,早上给梅子带早餐,中午陪梅子吃工作餐,晚上陪梅子出去嗨。
梅子下班他护送,梅子加班他就陪着。
梅子是爱着阿海的,对于林荣的殷勤,她是既享受,又有些惴惴不安。
就这样半是暧昧半是推拒,他们低调的来往了几个月。
梅子生日那天,阿海没有时间回来,梅子非常的失望,也很难过。
于是,她接受了林荣给她过生日的请求,把林荣带进了她和阿海的家。
蛋糕、红酒、玫瑰,还有甜言蜜语及含情脉脉的眼神,都让梅子有种醉了的感觉。
当林荣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当林荣亲吻她的时候,她没有坚决的拒绝;
当林荣想把她压到沙发上的时候,仰倒在沙发上,头冲着房门的梅子迷蒙中好似看到阿海就站在了半开的门口。
她突然清醒过来,当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情欲上涌的林荣的身下挣扎出来时,发现门好好的关着,没有阿海的身影。
她慌乱的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光着脚跑到门口,打开门,黑夜幽然,只有楼道的灯一闪一灭,亮出寂寞的苍白。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身子软成一团,靠着门框,任由自己滑了下去。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缩在大床上,静静地思考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她爱阿海吗?
爱。
她爱林荣吗?
不爱。
如果嫁给林荣,自己开心吗?
不开心。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阿海才是自己的最爱,自己最想嫁,最应该嫁的人。
可是,仅仅分居八个月,自己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想起了小学时老师给他们讲的苹果的故事。
如果眼前放一只苹果,如果能够忍住不吃,那么一个小时后就会得到两个苹果;如果能够忍住两个小时不吃,会得到三个苹果。
林荣就是她眼前的那个苹果,阿海及他们的未来,是以后的苹果。
林荣电话打了进来,依然温柔的很。问了冷暖,又关心身心,絮絮叨叨了好久。
梅子耐住性子听完,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林荣,我们结束吧。”
“为什么?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要是真的不够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进,好不好?梅子,别离开我。”
“林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对不起阿海。”
”可是,梅子,你一个人多难啊。我们生活在现代,还需要去压抑和约束自己吗?你孤单,寂寞,我陪你,不好吗?
梅子,我不敢奢望能够代替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只求你给我个机会,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让我来陪伴着你,安慰你,关心你,好不好?梅子——“
林荣说:“现在的人都这样。”
林荣说:“阿海说不定也会有人。”
错的事情,会因为做的人多就能变成了对的吗?
阿海真的也会像自己一样耐不住寂寞吗?
梅子的心里猫抓狗咬,一夜难安。
特别是想到阿海也可能会有别的女人,她就感觉自己受不了。
第二天,梅子就登上了去阿海城市的飞机。
到阿海的公司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四十。
她没有通知阿海,只是在公司办公楼对面的咖啡馆里叫了杯咖啡,静静地喝着,眼睛却盯着大楼的进出口。
五点过后,人流渐渐涌了出来,一拨又一拨。没有阿海的身影。
五点二十,人流已是稀稀拉拉地。没有阿海的身影。
五点四十分,阿海没有出现。(爱情文章 www.talaoshi.com)
天色已晚,华灯已燃,她有些坐不住,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
“阿海,你在干嘛呢?”
没有信息回复。
她忍不住拨了电话。
“梅子?我在加班呢。对啊,今天是周末,不过,公司里事情太忙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周末啊。梅子,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啊,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陪你……”
她好几次想说:我就在你办公室楼下,但是,最终却忍住了没说。
一直坐到六点半,她已经喝掉了三杯咖咖啡,才看到阿海的身影。
阿海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的身边伴着一个高挑美丽的女人,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气氛和谐而美好。
虽然梅子无数次的想像着阿海会和她一样耐不住寂寞而有了别的人,她也曾经以为,那样以来,自己心里就坦然了,但是,当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心像撕裂般的难以忍受。
她疼得缩紧了身子,眼看着他们的身影出了大楼,站在门口,招出租车。
她把行李箱往柜台上一放,飞奔出去,正好看到阿海钻进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她也拦了辆车,跟了上去。
正是下班的时候,车流如织,想跟车,简直是不可能的。
一个小时后,梅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个咖啡馆。
她呆呆地陷在座位里,手里捧着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脑子里一片的空白,一片的混乱。
微信的消息的推送声响起,她下意识的解开手机,是阿海的消息。
“亲爱的,我刚刚回到宿舍。你今天怎么样?今天周末,有没有出去玩儿?想你。”
她的泪刷的就下来了。
“亲爱的”这三个字,在阿海的嘴里叫了整整三年了,从一开始的害羞,到后来的甜蜜,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她实在不能够想像,有一天,这三个字从阿海嘴里出来,却是叫给别的女人听。
她拨通了阿海的电话:
“阿海……”泣不成声。
“亲爱的,你怎么了,别哭,别哭。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和我说。求你了,别哭,你哭的我心疼了。”
阿海对她还是那么的紧张,还是那么的关心,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和别的女人一起谈笑风生。
这让她更难过,很想投身到谁人的怀里狠狠地哭一场。
可是,她最终退缩了。
《加菲猫》里的有个情节:
加菲不小心走丢了,被卖到了一个宠物店,它非常担心它的主人乔恩会思念它成伤。在一个清晨,乔恩走进了这家宠物店,店主热情的问他要不要买宠物,然后乔恩发现了走失的加菲,再次把它买回去了,然后皆大欢喜。在故事的最后,那个世界著名的肥猫加菲说,我永远也不会问乔恩,那天为什么走进那家宠物店。
以前她特别的不理解加菲猫的做法和说活,但现在她终于理解了,却是以如此惨痛的经历。
回到家里的梅子,病了。
她向公司里请了假,自己一个人困守在和阿海一起布置的小家里,不接电话,不见人。
到此时,她才明白阿海在她心里的分量。
爱,从来是无可替代的。
替代品,永远不可能填补真品的空白。
她把自己关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把自己和阿海相识四年,同居两年四个月,一 一细数,收捡出无数美好的回忆。
有人说,美好的记忆是银行的存储,存储的越多,感情就越牢固,也就越能够扛得住风雨。
他们的银行里有这么多的存款,怎么会因为仅仅八个月的分居,就一切都变了呢?
她想起小时候老师讲的故事:每人分一个苹果,如果你能够忍住一个小时之内不吃这个苹果,你将得到两个苹果;如果忍住两个小时不吃眼前的苹果,你将得到三个苹果。
人,只有付出和忍耐,才能够得到最好的。
她和阿海,都缺乏耐性吧。
现在怎么办呢?
一想到要和阿海分手,她的心就如撕裂一般的痛。一想到阿海的温情要给别的女人,她就感觉自己要死了。
“阿海,我想你。”
“亲爱的,我也想你,想你想的心都痛了。我们分开多久了?八个月零四天了。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离开你。咱们在一起,虽然晋升的慢些,虽然钱少些,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多好啊,现在,我一个人在这儿打拼,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我真的不放心。”
这是阿海八个月来第一次说后悔。
“不放心什么?”
“怕你自己不会照顾自己,更怕会有人也发现你的好。亲爱的,我好怕。”
“亲爱的,我现在特别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就在我怀里……”
第二天,梅子递交了辞职书。
第三天,她开始收拾行李。
东西虽然已经足够多,她还是把阿海当初买的那两个奢侈品——花瓶和台灯都打了包。
她最后再看一眼自己和阿海最初的爱巢,他们彼此完全拥有,最纯最真的空间啊,此一离,就再不复存在了。
她留恋又伤感的离开。
对于梅子的到来,阿海非常的高兴。以最快的速度把单身的宿舍布置成适合两个人住的地方。
晚上,梅子靠在阿海的怀里,感觉到心里特别的踏实。
只是,那个和阿海相伴出行的女子,始终是梅子心里的一根刺,但她不敢去探究。
有很多次她都想问问阿海,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阿海对她比以前更好。
尽管很忙,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找时间陪她看招聘信息,陪她去应聘。
等他们安顿下来,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这次,阿海一反以往的“不买房子不结婚的”论调,坚持两人先领证,买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领完结婚证的那天晚上,他们买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买了一大抱的玫瑰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在狭小的单身宿舍里庆祝。
阿海不擅喝酒,但是,那天晚上,却仍是喝了不少,终于醉了。
他没头没脸的抱着梅子亲,一边亲,一边嘟囔:
“亲爱的,亲爱的,我心里难受的很,我看到你和那小子在咱家沙发上,我看他抱你,我当时真的想杀了他……“
梅子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原来那天晚上,自己不是幻觉。
第二天早上,梅子和阿海穿戴的整整齐齐,分坐于餐桌的两旁。
“阿海,我生日那天,你回去了,对吗?”
阿海点点头,他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懊悔自己酒后失言。
“那你怎么又走了?干嘛不捉了我?”
梅子语调有些尖利,她有种恼羞成怒的忿然。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走下楼了。我听到你开门声,我也看到那小子走了。”
“那你事后怎么不告诉我?”
“我爱你,不想分开。”
梅子仰了脸儿,抑住流出来的泪。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下定决心的问:
“你和那个女的怎么回事?”
“哪个女的?”
“那个长头发,红衣服,高个子的女人。”
她又补充一句,
“我生日第二天,和你一起加班到六点半的女人。”
阿海突然笑了,转过餐桌,从椅子后拥着梅子,用下巴颏摩着梅子的头顶,又把嘴唇贴近梅子的耳边,轻轻的说:
“老婆,我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
“你比我想像的还爱我。”
你不说穿,不敢和我对峙,不也是怕揭穿了,我们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那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事儿?”
“老婆,以前有没有事儿,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彼此深爱,更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在一起。”
“亲爱的,我只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是啊,谁的人生没有过迷失呢?
一时的迷失并不可怕,只要你能够知道自己最想要的,并愿意为此而忍耐,你最终会得到最多的苹果。
花瓶是我们面上的日子,台灯是我们明明白白的心。
瓶有光滑,也有着内里的黑洞;灯照光明,就不要去盯着黑暗的角落。
梅子看着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的花瓶和放在最温暖的床头的台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