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半百,我常常在梦中惊醒,梦境中我急切地到处找寻母亲,却怎么也找不到,醒来后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起儿时母亲为我们付出的种种艰辛,在那个物质不丰盈的年代,母亲为了让我们吃饱穿暖劬劳不息的情景,像放电影一般反复在脑中回映,我的内心被往事泡得异常柔软。
记得夏天到来的时候,母亲佝偻着背在前面池塘摸铁螺蛳,往往摸满一筲箕,螺蛳肉也只有一小碟,处理过程还特别麻烦。螺蛳用开水焯一下后,用一根细铁丝将那少得可怜的螺蛳肉剜出来,然后用辣椒爆炒,装在碟中的螺蛳肉像一粒粒黑豆,吃在嘴里,味道厚实绵长,母亲望着大快朵颐的我们,喃喃地说,蚊子腿也是肉啊,吃了补一点蛋白质。她是说给父亲听的,父亲反对她淘螺蛳,说费时又没效益,还弄得自己那么累。
冬天到了的时候,很多人家掏出坛中腌制的糯米辣椒,用文火煎至两面澄黄,吃时既有红辣椒的甜、辣味,又有酢辣椒的酸爽,还有糯米的香软,特别可口,我们馋得不行。母亲见状,她笃定要让我们解馋,三伏天还不停歇上山去采药草,卖出钱来购买新收割的糯谷。我家那点田地只够种口粮,腾不出多的地儿种糯谷稻。
母亲把色香味俱全的糯米辣椒端上饭桌的时候,我不停地咽口水,母亲见了,示意我们先吃,说她炒完最后一道菜就来。当她坐上桌的时候,盘中只剩下留给母亲的那只糯米辣椒了,母亲笑眯眯地望一眼我们,将盘中那一只也搛到我碗里,我推辞说想让母亲尝尝味,母亲说,她知道什么味,并为自己没有让我们过上好生活而自责不已。其实那个年代家家如此,物质极度匮乏。
现在母亲老了,他喜欢吃什么呢?惭愧的是我对此一无所知。好容易捱到早上八点,我给老家的大姐打了一个电话,向她询问母亲的饮食喜好。大姐告诉我,年逾九旬的母亲没有一颗牙齿,她反感装假牙,一般的东西她吃不动,也不爱吃,就喜欢喝一点汤。
到了周末,我在后面菜市场买了上好的黑猪排骨和墨鱼、新鲜鳜鱼等食品。开车赶回家去。我将排骨的血水泡出来后,放水清炖,水开后将浮渣撇尽,放入茶油、姜丝、加入翻炒几下的墨鱼,小火炖至汤白再放入盐,之后放蒜继续文火炖至酥烂。
吃饭的时候,母亲细细品味着排骨和墨鱼,像一个耽于美食的孩子,她一边喝汤,一边赞不绝口,“好喝”,“好喝”。母亲胃口大开,比平时吃得要多,精神状态也特别好,我心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父母老了,其实也在心里盼望儿女的关心,只是一直以来他们为儿女付出成了习惯,以致自己的这一心理诉求退缩到不被儿女察觉的角落。看到自己带给母来的愉悦,我心里像喝了蜜一般甜,我以后要常回家给老妈做顿饭,让年迈的母亲体会到儿女对她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