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妈妈的院子,就看到大大小小的竹匾里晾晒着五彩的萝卜条,还有西兰花的茎。我一看就知道83岁精神矍铄的妈妈又要为我们准备腌制过冬的咸菜了。
妈妈会手工腌制各种咸菜,一年四季花样多变。
春天,秧草、莴苣是大量上市时节。妈妈会将买回的莴苣去皮、洗净、切条,用盐腌制一下,再晒干,到吃的时候用凉开水泡开,放入白糖、醋、香油等佐料一拌,立刻就成了美味的下饭菜了。
夏天,蔬菜品种多,妈妈也会腌制多种咸菜,让我们兄妹几个换换口味,有黄瓜、豇豆、茄子、菜瓜还有咸鸭蛋等。
我最喜欢吃妈妈腌制的脆黄瓜条了。妈妈总是买回嫩嫩的小黄瓜,一剖两开,加盐先腌制几个小时,再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到半干,然后再放入酱缸,酱缸里妈妈会事先放入辣椒、花椒、糖等调料,腌制几天后,吃起来脆生生的、咸、甜、辣,好吃极了。
秋天,雪里蕻丰收的季节,妈妈会将雪里蕻买回洗净,凉在竹杆上晒三、四成干,放入缸里,一层雪里蕻加一层盐,赤脚在缸里用力踩,踩完后上面放些稻草,再用一大块石头压住,将雪里蕻的水份压出。
过一、两个月,拿出来,那时的雪里蕻绿绿的、嫩嫩的,既能加辣椒用油炒炒就稀饭吃,又能加蚕豆瓣、豆腐、鸡蛋做汤吃,那汤鲜香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冬天,妈妈通常会腌好多萝卜干和青菜。萝卜干有红的、白的、黄的,一直可以吃到来年夏天。腌制的青菜到春天没吃完的,妈妈会拿出来煮了晒干,做成梅干菜。小时候,梅干菜烧肉是我们兄妹几个对美食最热切的期盼。放学回来走进弄堂口,浓郁的菜香味就扑鼻而来,令人垂涎,伴随着美味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跑进家门,一饱口福。
小时候,我们住在房管所友谊弄的公房里,没有一寸土地可以种葱种菜,家里兄妹四个,爸妈工资低,再加上计划经济时代,城镇户口买菜也得按户口本上人员供应,我们兄妹四个都在长身体,胃口极好,计划供应的菜根本不够吃。妈妈就这样变着法子腌制咸菜,以弥补蔬菜的匮乏。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琳琅满目的美食扑面而来,传统的咸菜制品也焕然一新,从灶间的小饭桌搬进了五星级酒店的大餐桌,由小菜升格为佳肴,登堂入室,供贵宾享用,但却怎么也吃不出“妈妈牌”咸菜的味道。
妈妈的咸菜在别人眼里未必完美,可我们兄妹四人都很怀旧,一直钟情于妈妈做的味道,以至于妈妈都年逾八十了,仍然乐此不疲,年年季季还是腌制各种咸菜,只是将盛制咸菜的容器升级为透明的密封性能好的玻璃瓶罐,每样准备四份,确保四个儿女家家有份。为了让远在武汉的哥哥一家能及时吃上各季咸菜,妈妈总是适时地请长途汽车司机捎去,捎去的不仅是咸菜,而是包含母爱浓浓的情意。
一瓶瓶、一罐罐的咸菜,不仅是我家传统美食文化的传承,而且是妈妈勤俭持家美德的延续,更是浓浓亲情、切入肌肤的无私母爱。妈妈的咸菜是最美的食物,是妈妈特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