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时候,院里学生会组织去临潼区聋哑学校慰问。那是2008年的冬天,我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寒风凛冽,如大多冬日一般低温的一天。
早晨起床梳洗整理,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为孩子们准备好的一些零食和糖果便出发了。公车在区内缓行,透过结满冰花的玻璃窗,路途很短,却那么陌生。
我们在某某站下了车,徒步绕了一段土路,在荒野中独居的一处校舍前停了下来。我仔细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牌匾,在竖置的木质白色底版上,赫然的几个黑字;‘临潼区聋哑学校’。铁门是关着的,门房里的老人探出身子,正和学姐说着些什么。我们到达的时候,孩子们正在校园里玩耍。他们看到我们的到来,都停止了活动,定睛伫足。那脸上的表情,我想我是一生都不能忘却的。那一刻,我震惊了,看到他们,我忽然间觉得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堂而皇之得荒废自己的生命呢。
这些孩子年纪不等,小到只有三四岁,大到十六七岁。有些是因为先天的畸形发育而导致失聪失语,他们口眼歪斜,目光呆滞,腿脚有些不便。另一些则形貌与常人无异,甚至几个显得聪明伶俐。我们分散开来,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小伙伴。在楼下的石阶上,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伏着身子在哭。我和小莹走过去,关切得询问他,他只不作声,给他糖果,他也不要。正在我们束手无策之时,有人拍了我的肩,我扭过头去,是一个女孩。她约摸十三四岁的模样,朴素而整洁的打扮,马尾在脑后低低的垂着。她皮肤白皙,因冬日的寒冷而脸颊微红。尤其记忆深刻的,是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那是完全没有经过世俗熏染的眼睛,眼里满是清澈与纯净。她嘴角微微上翘,在对着我们笑。她用手比划着什么,可是我们什么也看不懂。我马上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递给她,她生硬得捉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得写着,然后递给我们看。我第一次惊奇得发现,原来聋哑人的语法结构和我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把谓语后置的。通过在纸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我们和女孩很快熟起来,并了解到了她的一些情况。女孩名叫王丛娜,临潼本地人,现为小学三年级教育程度。女孩教我们一些常用的手语,并参观了他们的教室和宿舍。在寝室里,女孩拿出还未织好的毛衣雏形给我们看,脸上满是欢喜。她的手很巧,针脚很细密。忽然间心里有点酸涩,这本不该是她那个年纪所熟稔的技艺,她还只是个孩子。然而,她却是在快乐得享受着她的命运。女孩又问我们会不会跳舞,我和小莹跳了一曲校园华尔兹给她看,她开心得笑着。她又问小乙会不会跳舞,小乙是我们同行的一个男孩,我这才敏感得发现,女孩总是在不经意间提起他。我们故意取笑她是不是喜欢小乙,她只红了脸低着头不做声。
回到校园里,我们这群大孩子已经还那群小孩子玩成了一片。打篮球的,打乒乓的,跳大绳的,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我看得出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临走的时候,我们找来小乙和女孩和了影。女孩把自己详细的家庭住址和电话留给了小乙。可是事后我才想到,女孩是不能说话的啊。可是,或许 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就已经很满足了。多么朴素而真挚的情感啊。他俩的照片拍得很好,女孩笑得很美很甜。孩子们在校门口给我们送行,女孩只远远得站在石阶上给我们招手,她的眼里满是依恋和不舍。
直到现在,每当无意间看到抽屉里安静躺着的小本子,我便会想起女孩,想起那一年的冬天,一个女孩指尖滑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