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菜、外婆湾这些名字,总让人格外亲切。外婆,那个慈祥的老人,是关爱、温暖的代名词。对很多人而言,外婆家是童年的一份温馨记忆,对我而言,那更是心灵的安居之所。
外婆家在长江边,泥矶头。盛行水运的时代,这里因地形优越,设**头,停靠各种客船、货轮。印象里,江中船只穿梭不停,长长的货轮,拖着沙、煤或集装箱往来如织;白色的客船,像一幢移动的豪华楼房,驶向神秘的远方。每当汽笛响起,我常想,它载着什么样的客人,驶向怎样繁华的大都市呢?
这一带特别热闹,旅馆、餐饮店、小卖部等云集,造船厂、粮店、棉花收购站等也依码头而建,形成一个小小的集市。外婆家在离码头最近的一个村庄,出门驻足就能看到匆匆赶路去坐船的行人、成群结队下船来的客人,还有粮店里晒粮、仓库收棉花的场面。年幼的我,喜欢望着那里出神,聆听市井喧嚣,感受生活热潮。
外婆家是两间土砖房,很小,但门口宽大平整,房子四周种满了各种树木,有苍翠挺拔的洋槐树、郁郁葱葱的四季青,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花草树木。遵从“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的古训,从小外婆就教育我,要早起打扫院落。
春日,雨后初晴的早晨,我将门口落叶与杂物清扫干净,露出潮湿、松软的地面,空气中有种淡淡的泥土味,混合着青草花香的气息。明媚的阳光,照在青嫩的树叶上,透过枝叶洒落一地温柔。外公外婆在门口忙碌,隔壁勤劳的村妇在洗衣、做饭,男将在门前劈柴、打草垛。邻里说笑、鸟儿叽喳、鸡鸣狗吠汇成一曲生活小调。
初夏雨后,花草树木吸饱雨水,愈显英姿勃发,我们在夜幕降临的傍晚,坐在门口听大人们闲谈,看着高大的树木和远方的路,幻想着,憧憬着。空气里的味道如此温润,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种味道叫乡愁。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雪白的棉花、金黄的稻谷、咧嘴的芝麻、滚圆的红薯,放学回家,外婆笑吟吟地递上新鲜的时令果实,收获带来的喜悦和满足溢于言表。
冬日,雪后放晴,村妇在门口晾晒,老人、小孩围着火坛烤火,屋檐融雪的滴滴答答,还有村妇的说笑、孩子的嬉闹,是这个季节里暖心的风景。
外婆家闲适的田园生活,简朴中透着丰盈,这是生活最初的样子,也是我心中最美的样子,越是简单、质朴,越能宁静致远,淡泊明志。
临江而居外婆家,给了我开阔的视野、粗茶淡饭的滋养、一生受益的熏陶,最简朴的农人生活里蕴藏着丰富的精神食粮。
光阴荏苒,一晃近三十载,外公外婆已是耄耋老人,外婆家的老屋已不在,泥矶码头也拆了,环顾远眺,唯见灯塔还屹立不倒,仿佛在为我指明人生的方向——不要忘却来时路,牢记生活的初始、本源,不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