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走在那个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节前夜。没有母亲的日子,我第一次深切地读懂了何为生离死别。
整理母亲遗物时,我突然发现,虽然我们从生活上始终关心着母亲,但似乎在精神层面上并没有走进母亲丰富的内心世界。比如,我从未知晓年迈的母亲居然还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日记中不仅有记事的“流水账”,更倾吐着她对家人、孙辈、朋友、同事、同学的关爱,以及她情感上的喜怒哀乐。在她写下最后一篇日记后的一个多月,便告别了这个世界。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作为独生女儿的母亲,不顾外婆的阻拦,远赴沈阳边工作边求学。在母亲的遗物中有一本为纪念她就读的“二九七”电校五十八周年编印的校友通讯录,我是第一次看到。“二九七”电校是一座什么学校,怎么从未听说过?后询问母亲当年的同学才得知,这是当年国家为培养航天军工人才,在西安东郊设立的一座特殊培训学校,为了高度保密,对外以“二九七”代号命名。在“二九七”结束学业后,母亲靠不懈努力,被选调到上海航天局某研究所工作,把自己的青春年华献给国家的航天事业。母亲去世后,我在她每天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发现了国防科工委颁发给她的从事航天事业二十周年纪念证书和纪念章。
母亲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追求的女性,尽管年已八旬,却不服老,依然像年轻人那般在孜孜追寻着人生梦想。退休后,她依然参加各类业余学校的学习,整天东奔西走,忙忙碌碌,让我们子女给她找事做。我多次和她开玩笑说:“您绝对是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啊!”母亲还让我替她订报送书,她是居委会读报小组的组长,整天和一帮老伙伴们“共商国是”。就在她去世前的半个月,还十分关注晚报关于老公房安装电梯的系列报道,且不断通过各种渠道呼吁早日为广大老年人办成这件实事。我知道,作为一个患有类风湿关节病的老人,她是多么期盼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居住的楼房能装上电梯啊!
在母亲住院治疗的最后岁月里,一辈子爱美的她为了保持自己形象美,多次趁我们不注意,悄悄拔掉插在鼻子里的胃管。后来,我只能用口罩替她遮掩一下,没办法,母亲的性格就是如此倔犟。
正当我与弟妹筹划母亲即将到来的82岁生日之时,母亲却走了。为母亲守灵的那天晚上,是我成家二十多年后,第一次回家彻夜*坐在母亲睡觉的那张充满温馨的大床上。凝望着母亲的遗像,我仿佛回到了孩童年代,依偎在母亲那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