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几天,父亲的高烧才渐渐退去。本来,希望父亲能在家里住几天,也休息休息,但是他却吵着闹着要回老家。倔强的父亲我是没有办法说服的,只有母亲能降伏他。打电话给母亲,她也叫父亲回家——也许是牵挂父亲吧。看看父亲精神一天天好了,就让他回了家。
担心着父亲的身体,我隔不两天就打个电话。每次都是母亲接电话,父亲站在旁边。从电话里,我知道父亲的身体渐渐复原了。
回家还没有两天,父亲就吵着要喝鲫鱼汤。母亲为了他,跑到五里外的集市上买来烧好给父亲吃。母亲熬鲫鱼汤要一两个小时,由于担心父亲被鱼刺戳了,还细细地把一根根刺都挑了出来,连丝刺都不放过。
“有必要花那个时间吗?爸爸不知道吐刺吗?真是骆驼。”
“你爸牙齿都没几颗了,他又马虎,万一被鱼刺戳了怎么办?”
“戳就戳了,他也不是孩子,还不会照顾自己啊。”
“你小子吃了枪子啊。我什么时候叫你妈妈熬鲫鱼汤给我喝了,是她自己说要给我补身子的。我叫他不要挑刺,她硬要挑。你妈那个脾气,我能夺得下来吗?”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气咻咻地嚷嚷声。
“别吓着孩子。中儿,别听他的。我没事,你爸也很好,不要担心。”
放下电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老了之后,母亲再也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粗糙和泼辣了。对于父亲,她总是百般迁就。有时父亲无心的一句话,她也会牢记在心。这次,父亲想喝鲫鱼汤,我想绝对是父亲无意之中嘴边的一句话,而母亲就留了心。母亲能够这样细心周到地呵护父亲,我有什么理由去说父亲呢?他们这样相亲相爱,相携相扶不也是我们儿女的幸福吗?
周末,心里惦记着父亲,就趁着大好的晴天赶回家。一回家,人就愣住了。这不年不节的打什么豆腐,要吃豆腐到集市上买一点不更方便吗?再说,母亲有严重的类风湿也不能多下水啊。
“爸,又是你要吃豆腐吧。”
“我——我什么时候叫你妈妈打豆腐了。我拉着她叫她不打,她非要打,把我都累死了。”父亲一边塞着火一边说。
“是不是你爸要打的,他只是说想吃我打的豆腐。”母亲轻描淡写地说,笑着对他努努嘴。
一个在灶膛前连被火焰映得通红,一个手脚麻利地在锅前忙碌,欢快地哼着《王小六打豆腐》。看着他们,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母亲年轻的时候经常和父亲吵吵闹闹的,但是老了之后心思却变得细腻了。父亲牙口不好,吃东西囫囵吞枣,常常拉稀。母亲就琢磨各种营养菜谱,给父亲调制营养菜单。有时还专门用人参炖老母鸡来调理父亲的肠胃。爸爸血脂高,胰腺也不好。母亲就买了一个豆浆机,把红豆、绿豆、黄豆、黑豆、大芸豆、花生、核桃、薏仁米、大米,统统放进豆浆机里,打碎了,磨成豆浆,叫爸爸喝。
“你这一天到晚围着爸爸转不累吗?”妻子问母亲。
“不累。看到你爸开心,我也开心呐。”母亲坐在墙边,笑笑说。
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跳跃着金色,让人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