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漫游在大街上,前面走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郎,那背影太精致:浓密的卷发披肩,细细的腰肢一扭一扭,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娇美,纤纤细步异常优雅,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总跟在后面走心里极不甘,一种抢睹芳容的冲动,使我忘却了绅士风度,竟直接挤上前,借机近距离将那尤物全方位扫视一番。“我的天”,差点没大叫出声!一张苦瓜版的脸,那皮肤就如黄土高坡,粗糙,褶皱,嘴巴歪歪的,五官被蹩脚的造化师弄走了形。
前后形象天壤之别,令我倍受打击,一时的兴致荡然无存,非常懊恼不该抢到前面看得太清楚,假如留点距离,记忆中还会常浮现那个曼妙的身影,无聊中还会有丝甜美的遐想。
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曾有个台湾文化名人,正值年轻浪漫时邂逅北平一清纯如水的女孩,仅有回眸一笑之缘,可惹得青年春心荡漾,无奈青年得跟随组织匆匆奔赴台湾,一去四十年,曾经风度翩翩的少年已是年过花甲的名望绅士。
岁月的沧桑如影随形,可绅士一直孑然一身,自然会让好心的亲朋好友牵挂,在一次次为他张罗婚事被婉拒后,亲朋缠住他探问究竟,他终于陶醉的讲出他忠诚几十年的那个回眸一笑的清纯女子的偶遇。
媒体朋友于是奔赴北京到处寻找那尘封的美女,好了却老人的心愿。记者终于在一个破旧的胡同里的寒参的四合院中找到了当年的姑娘——如今的老奶奶,她满脸皱成一个经霜的茄子,坐在冬日的太阳下嗑着瓜子,吐一地瓜子壳,时不时用皱巴巴的手揩鼻涕,之后在墙上擦手,对着追追打打的小孙子粗鲁的叫骂。
当友人把拍的录像带回台湾给老先生看时,老先生不想再见到这幅图景,之后很快在台湾相亲成家。坚守了四十多年的美好竟在片刻间化为乌有,不仅是失落与伤感,恐怕给我们更多的是启迪。
周朴园一直怀念年轻美貌善解人意的侍萍,可当活着的成了老妈子的侍萍就站在他面前时,他突然发怒。很多人认为周朴园虚伪,其实是审美的落差。柏拉图似的爱情真的很美,原因是没有太切肤的接触,心存美好,留有距离,在若即若离中牵人魂魄,留有回味。
生活中其实有太多这样的失望。曾经我们总说关系好的朋友是亲密无间的那种境界,其实等我们真的到了无间的地步,却发现彼此再也没有了一丝新奇,敬意也从我们的心地消失。
朋友也好,情人也好,夫妻也好,相处时要想有长久的回味,就不要一味地“亲密无间”,而是过一种“亲密有间”的生活。中国画里有一种叫“留白”的手法,就是在画幅上给我们的视觉留有空白,给我们充分想象的空间。
翠翠孤零零的守在风雪古渡口的结尾,勾得一代代读者魂牵梦绕,让我们对翠翠牵挂不已,心头总会升起一抹淡淡的忧伤。这就是留白的悬念。
生活亦是门艺术,需要我们有所留白。我们来时孤单,去时孤单,注定一生都是孤单,平时给他人留点空间也给自己留点余地,人事方面保持一米红线,带来的可能就是万丈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