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芳|执拗的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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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30年,封建落后的旧中国,吸食烟土的时代阴风,席卷起漫天浮尘。轻启沧桑岁月一粒泣血的密码,满目疮痍。

  河南境地,连年的自然灾旱,粮食紧缺,烟土悄然渗入穷乡僻壤,暂时能缓解饥饿感,让人精神上得以慰藉。阿鬼初尝烟土,那腾云驾雾逍遥似神仙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很快就败光祖上微薄积蓄的阿鬼,膝下还育一个孩子叫冰蛋儿。然而,想要喂饱冰蛋儿,却是极其困难的事。阿鬼寻思着,外出谋生,兴许还有个活路。

  阿鬼不在家的时候,冰蛋儿他娘东奔西走为冰蛋儿寻面汤。善良的乡亲们,虽然喜欢看冰蛋儿那超凡脱俗的小脸儿,但饥荒年,面汤特别稀缺,甚至能照见月亮的野菜汤都紧张。

  那天,黑色的夜幕笼盖四野,母亲抱着喝了一肚子清水的冰蛋儿,坐在屋里暗自垂泪,孩子沙哑的哭闹声穿透茅草屋。

  阿鬼,这个瘾君子在外流浪数月回到村里,眼前清冷的家里除了冰蛋儿母子,无米充饥,更没任何东西典当。贫困驱动毒瘾,阿鬼急得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磕得头破血流,冰蛋儿的哭声无疑是给阿鬼火上浇油。急红眼儿的阿鬼一把抓住冰蛋儿扔到院子里,冰蛋儿幼小的身子被狠狠地掼在烟柴垛上,顿时没了声音。冰蛋儿他娘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夺门而出:“我的儿……”

  踉跄着爬摸,把无声息的冰蛋儿揽在怀中,呼天抢地的哭声惊动左邻右舍。漆黑的夜,在众人的呼唤中,冰蛋儿传来微弱的哭声。

  本村德高望重的老者对他们家了如指掌,掩饰性地拍拍身上的浮尘隐匿严肃,慈蔼地:“阿鬼,虎毒不食子,你看看孩子多漂亮,不能这样作孽啊!”

  阿鬼精神恍惚,没吱声。

  从这以后,每天夜里,均传来冰蛋儿他娘那肝胆俱裂的哭声,每次邻居们出来观望:“咋回事儿?”

  “我的冰蛋儿……尿床了!”冰蛋儿他娘抱着眼睛直愣愣无声息的冰蛋,指着阿鬼:“他个天杀的!又把孩子给我扔出来了……”

  邻居叹了口气:一米渡心慌,孩子晚上喝水充饥,光剩尿床了。

  冰蛋儿他娘噤若寒蝉、低声啜泣。

  邻居厉声对着阿鬼:“半夜孩子尿床,都是在混混忳忳中的行为,你这么粗鲁,会把孩子吓出毛病来的!”

  阿鬼顺手抄起一根木棍,疾言厉色驳斥:“我的孩子我当家,你们有啥资格说我?都给我滚!”

  邻居对着不可救药的阿鬼,气得吹胡子瞪眼,丢下一句:“小心遭报应!”

  “你再训斥我一句试试?”咆哮的阿鬼恶狠狠地转身,对着冰蛋儿娘俩一顿拳打脚踢,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的邻居,被家人推搡着:“走吧!回家吧!半夜三更的,咱不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赖种货!半夜尿床,让老子睡哪儿?咹?”阿鬼怪异的嗓门,在夜里格外刺耳。

  邻居强压怒火回家,唉声叹气彻夜不眠。寻思着那么好的小孩子,三天两头地半夜挨打,都是乡里乡亲的,绝不能再由阿鬼胡作非为。

  天刚蒙蒙亮,邻居就找村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述说。老者点点头,俩人商量了片刻,兵分两路,老者转身去更夫家拎出一个破锣,边走边打边吆喝:“老少爷们儿!都来瞧!都来看!十字街里玩把戏儿了!”(那个年代召集众乡亲用的招数)

  很快,大家都聚集在十字路口翘首以盼,阿鬼也在人群中,老者游目环顾众乡亲,慢慢地收起锣鼓,态度诚恳笑眯眯地冲着人群摆手:“阿鬼!你上我这来,来!”

  “咳咳!嗯?”阿鬼惊慌失措,在原地凌乱。

  人群里窃窃私语,几个男人推搡着犹豫的阿鬼:“去啊?怂了?”

  “哼!谁怕谁啊?去就去!”阿鬼脖子一硬,猛地挺了挺胸脯,摆晃着七级台风的腰身,迈着外八字步至老者面前,挑衅性地望着他,头向右边一歪:“喊我弄啥嘞?”

  老者抬起手示意周围的人安静:“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有问题要和阿鬼商量!”

  周围的观众面面相觑,无声。

  此时的阿鬼觉得很无聊,转身欲走,被眼疾手快的老者伸手拽一下他的袖子:“等一下!”

  众目睽睽下,阿鬼不知何意:“弄啥毬哩?”

  阿鬼话音刚落,须臾,几个青年男子疾步向前,摆出要以体乘速度,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架势。

  阿鬼见势不妙,后退两步,脸色青白转换,隐匿的怒火不敢轻易发作,嗫哝着说:“我不走,听恁说还不行吗?”

  老者语重心长地:“阿鬼,你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过往的,咱暂且不究。就说你的孩子冰蛋儿。你看看啊?冰蛋儿多招人喜欢,作为父亲,你要好好地待他,将来你的后半生,要靠他养活。以后不要半夜打孩子,会打出毛病来的……”

  众乡亲议论纷纷随声附和:“尤其是熟睡中的孩子,千万不能打,轻则惊风,重则要命!”

  气急的阿鬼,眼睛猩红:“哦?原来大家把我弄到这里,都想收拾我啊?”

  几个青年直眉瞪眼齐怒喝:“嗯?”

  阿鬼愣了一下,今天的阵势,他寡不敌众,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应承:“我听爷的,我回家看娃儿去……”

  众人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

  阿鬼怕再多待一分钟,弄不好就被群殴。缩头勾背,老鼠一样一步三回头,连蹦加跳地溜了。

  回到家里的阿鬼,一言不发嘴唇乌紫。等到夜深人静时,阿鬼伸手摸冰蛋儿,碰巧的是冰蛋儿又尿床了,强压了一天的怒火再也憋不住了,抓起冰蛋儿狠狠地摔地上,可怜的冰蛋儿没有半点儿声音。阿鬼杵立在床边,愣了一下,这次不会真的把孩子搞死了吧?

  冰蛋儿他娘噩梦中倏然惊醒,一摸身边没有孩子,急忙下床,不料一头栽到阿鬼身上:“我的孩子?”

  冰蛋儿娘一把拨开阿鬼,跪爬着摸孩子。当她摸到孩子时,急忙掀衣把冰蛋儿搂裹入怀中,摸索着抱上床捂了半天,心寒彻骨的夜只听见鬼风呜咽。

  翌晨,东方格外绚丽,此时的冰蛋儿早已僵硬,冰蛋儿他娘死死抱着冰蛋儿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嚎叫,两天后气绝身亡。

  隔天午时,冥顽不灵的阿鬼路过冰蛋儿母子的坟冢时,一股小旋风直抵阿鬼脚下,顿时狂风大作,一个晴天霹雳,霎时间天空骤降拳头般大小的冰雹,直击阿鬼的躯体,执拗的阿鬼绝望的呻吟与哀号,顿时被铺天盖地的冰雹声淹没……

  作者简介:

  黄文芳,祖籍河南,现居湖北荆门。迅捷机械设备企业高管。

  喜欢培根的一句:读书不是为了雄辩和驳斥,也不是为了轻信和盲从,而是为了思考和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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