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自顾自地,弹着吉他,背对黄昏。没有,他只是背对夕阳。也许不曾面对过沧桑的落日容颜,那一派忧愁的面容,像极了有眼孔的哭丧面具,没能遮盖住眼神里的青涩。一如奢华的悲伤,永远都是故作沉默,少经世事。
河的两边,瘦削的电线杆,牵引着隐匿于黑夜的电线。路看不到尽头,灯火的阑珊却在指引着你走向尽头。秘密在路上坦诚相待,灵魂在灯火下恣睢摇摆。我听到好似脆弱的秘密,我看到好似脆弱的灵魂。后来我才知道,一个出卖灵魂的秘密,一个出卖秘密的灵魂,其实,都不脆弱。
河流,永无止境,黑夜,永无止境。
当背叛在心里扎根,所有在披星戴月路上的零星絮语,便被编织成了谎言。绚丽的虚幻顷刻化成野火,燎尽真实的平原。回望这被欲望荼毒的所有,没有谁摆渡在撑篙的河流,只是,我在这岸,你在彼岸,都伶俜而立,孤独地走,不曾回首。
风景旖旎,藏不住时间流逝里的易改人事。
当一个挺拔的身影回过头来看着我时,我受宠若惊地打量周遭的卑微,两相交接,目光里满是苦心孤诣的逞强,然而,清晨的一片阳光透过洁净无暇的玻璃窗,我只看到了四处飘散的尘埃。
为了这所有,这个身影,舍弃了河流,化成了野火。
三年前,“刑满释放”走出一个桎梏监牢的时候,满目怅然,身前身后,没有人送行,没有人等待,一个人,一座桥,一条长长的归途。三年后,心境回环往复,送行的人有了,等待的人有了,却是期待着完成一场仪式,而更多的是来窥探这场仪式里的盛宴,窃以篝火取暖。我不胜厌恶这样的仪式,还是一个人,一个人,一场仪式,万千失却距离感的去路。
一个个曾经熟悉而今陌生的影子,在掌心里晃荡,终于都模糊了样子。翻箱倒柜地寻找曾经记录过的名字姓氏,却在想起不欢往事后惊觉徒然。丢了名字也好,忘了姓氏也罢,索性地便不再提起。
我看着我的影子,走在十月将继的天空下,熟悉而又陌生。
身前无数场仪式,身后无数个影子,狂欢,而后沉寂,直至模糊。而朝阳晚霞,日复一日地来到,无声无息。
我以为,我在路过每日升起的朝阳,每日舒展的晚霞,怎知,是它们在路过我的青春。
十月秋风萧瑟,在每一个落叶的空当,天空里的云都不曾停留。
有人约起远方,那些日夜想起的地方,那些故人故事的故乡。在烟雨江南,在塞北荒野,在异国他乡,我始终怀揣最原始的渴望。可惜约起的人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失愿和醉翁一同前往。有人谈起诗,弹起忧伤的曲,邀约共赏一场小雨。谈世俗外的世俗,谈桃花源里的桃花,谈的热烈,谈的清真。
只是没有世俗,也就没有诗。热烈清真也枉然,舍本逐末,是个贬义词。
一如远方的远方,是这方水土,丢失了本心,任走过多少远方,都是彷徨。一如诗不自认诗,随心随性,雅俗共赏。
十月的天空,十月的黄昏,十月的秋风,尚在。
天空里,余晖的霞光蔓延开来,美丽动人,他的影子打在墙上,清晰映出吉他的轮廓,当我注视着他的影子时,一切都变得模棱两可。和弦里的音符继续流淌出伤感的旋律,却显得更真实。
稚嫩的唱腔,惊扰了低飞的鸟,鸟的翅膀急促地扇动,不曾想过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