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疏花|风流劫之疯了的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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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矿上的人都在猜测,从发现了那具女尸到全虎老婆的失踪,没有人不去猜想到底是不是她?到底是谁杀了她?警察开始挨家挨户的问话了解情况,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不是假装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保安队长二牛这几天可红透了,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碰着人,就有人问他,凶手查出来了没有?有没有嫌疑人之类的。二牛一天要回答上百个这样的问题,他脸上的痣要抖动无数回,他的手也要撩起无数次油得发亮的头发。

  半个月后的一个早晨,警车呜哇呜哇地开走了,不一会儿又呜哇呜哇地开回来了。接着下来十几个持枪的警察,直接开到了保安队门口,十几个警察进去了,出来的时候,二牛被架在中间,他嚷嚷地扯皮着不肯走,直喊冤枉。是不是真的冤枉啊?长山矿的人们觉得不是太冤枉。这个赖皮二牛,仗着是保安队长,到哪儿都是白吃白拿,菜市场、小饭馆赊下的饥荒一箩筐。他还有个毛病,喜欢挑逗个小媳妇儿,二老板,尤其见了全虎老婆,两条腿都弯了。人们觉得即使不是他杀了全虎老婆,全虎老婆的死也和他有关系。人们好似盼望那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验证,抑或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因果轮回。总之,人们都有一个性格特点,自己解决不了的就交给老天爷、交给命运、因果。他们不喜欢二牛,却又惹不起他,在这个长山矿,二牛的保安队长就像是警备司令一样的有权利,人们都怕得罪他,一得罪了,下班时候顺手捎回家的炭块子、铁蛋子就回不去了。甚至有人希望牛二一直都当队长,首先比一个新来的强吧?新来的还要磨合、了解,以前送给二牛的烟酒,还要重来一份,请二牛吃过的饭还得重来一顿。二牛贪也是小贪,虽然他们也讨厌他吃饭的时候瞅着自己的老婆笑得猥猥琐琐,但是比起拿不回的炭块子、铁蛋子,多看几眼也就都能将就了。

  二牛到底有没有罪呢?真有证据吗?人们茶余饭后研究的空挡,新上任的代保安队长,曾经的保安队长赖二牛的狗腿子跟班卫利国说话了,他站在白花花的30多度的太阳下,对着一群坐在长山沟最大的一棵榆树下的男人和女人们。他两个手都放在裤兜里,两条细腿被晃动的上身带动着,像极了两根晃荡的棍子,细长而又艰难地支撑着他不太协调的大肚子。两个脸蛋因为笑得过于用力,鼻子都挤得没地方了,红通通的一个酒糟鼻头凸出来,不注意看过去,感觉脸上长了一个开关一样。他的神态有一些故意的得意,白花花的脑门儿闪着光,不知谁悄悄嘀咕了一句:真像个蛤蟆。于是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研究从哪里开始有蛤蟆的影子。人们专注的神情鼓励了他,他那嘴就像开了闸的水库,一股脑儿把曾经的保安队长赖二牛的丑事全部给倒了出来。他说赖二牛被人举报了,全虎老婆就是赖二牛杀的。有人亲眼看见全虎老婆最后出现的那天傍晚,赖二牛在石头墙边揪扯着全虎老婆,全虎老婆脱下一匝高的高跟鞋对着赖二牛好一通摔打。至于为什么打?不用说,现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一个非常完美和用力的编剧,他们会为这个故事想象出最精彩、最传奇,当然也最合乎人性常理的故事。

  有个词叫“竹筒倒豆子”,这卫利国可不是光倒豆子那么简单,连石头带沙子都倒出来了。什么偷鸡摸狗、勾三搭四,什么背信弃义,忘恩负义,有的没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倒出来了。反正把个赖二牛糊画得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反正最后人们都得出一个结论,赖二牛就是**凶手。凶手又能怎么样呢?没人关心死去的人,也没有人关心谁杀了她。甚至长山矿的女人们都在偷着乐呢,终于这么一个妖孽被老天爷收了去了。没准,内心还得感谢**凶手的十八辈祖宗呢。人们只是好奇,这个凶杀案是情杀呢还是仇杀呢?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剧情,够不够得上电视剧里的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不过,长山矿的人们没高兴几天,赖二牛在他老婆哭天喊地的节奏里,一脚从中巴车上跳了下来,他那两条细腿就像见了全虎老婆那样弯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地站直溜了。在老榆树底下的男女老少专注又疑惑的目光中,他非常谦和地和每个人打了招呼。然后抬起头,用右手撩起他那遮了眼睛的油得发亮的头发,一步步地迈着正步从人群中穿过。

  04

  农历十月一日,天气极其冷,风呼呼地狂啸了整整一天。发现全虎老婆尸体的那个小树林,在夜半的时候忽然起了火。风助火势,一晚上烧的是寸草不留。庆幸的是树林离住户较远,没有引起其它事故。被火烧得黑漆漆的树林,从此成了一片不用明文规定的禁忌之地,矿上的工人整天钻在几百米的地底下,每天干的都是和死神打交道的工作,大多讲究一些吉凶祸福,所以再也没有一个人为了图省事穿过树林上下班了。

  树林毁了,全虎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里。只有他娘,一次又一次地趴在矿井口等,只要看见出来一个人,就立马爬起来跑过去看一眼。一个多月了,左右寻他不得,可怜的老人家居然疯了。白发苍苍、瘦弱单薄的老人,每天不分白天黑夜地行走在铺满黑煤面子的路上,嘴里不停地叨叨着一些人们都听不懂的话语。饿了,她便趴在垃圾堆里找吃食,和猫狗抢食吃,手上脸上经常有被猫狗抓伤的痕迹;困了,身子一蹲脖子一缩,不分场合地点地躺倒便睡。矿上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了。只有一件事,她似乎记得非常清楚。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拿一件全虎老婆的花裙子,一跨出院门就开始用嘴撕扯。那些长的短的不长不短的裙子,一件一件地被撕开成一条一条的彩色花布条子,她把这些长的短的布条子拴在了村口的老榆树上。风一吹,那些布条子随风张开的架势,就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被她这么一折腾,人们再也不敢去老榆树底下蹲着聊天了,那阴沉沉的气氛真有点吓人呢。

  可能是扯布的时候用力过猛,嘴唇上都是血,旧的血没有洗去结了痂的地方又会扯开来渗出新的血。她就像一个陀螺,不停地转动在长山矿的每一个角落。长山矿的冬天来了,她也越来越疯魔了,一晚上一晚上的不肯睡觉,一家家的逢门必敲,一家家的门口喊着“虎儿,回家了,虎儿,回家了……”

  初春中旬下了一场雪,鹅毛般的大片子砸下来,感觉要把长山矿的沟要填平了。早晨起来,赶着去学校的马老师一出院门就被绊倒了,爬起来一看,是全虎娘窝在他家的门道,再一摸呼吸,人已经没了。(完)

  作者简介:

  刘疏花(老霞),墨上尘事微刊编辑。

  行走在红尘烟火里的普通女子,穿梭在文字之外的伪文艺,有浓烈的小城情节,热爱柴米油盐的安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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