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不须归的烟花三月,借十里春风,立豆蔻梢头,漫卷珠帘,独上兰舟,秉笔为篙,撑纸作渡,踏访旧时霓裳,寻觅江南旧梦。
江南宛若娉婷妩媚的清雅女子,从六朝的繁华中款款走来,在玲珑的湖畔临水而居。芳草凝碧,柳陌含烟,江南是一阙曼妙婉约的词,钟灵毓秀的风骨,风华绝代的韵味,被千载的风,万年的雨,酿造成一坛醉人的女儿红,微醺了岁月,晕染了红尘,迷朦了眼眸。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烟雨蒙蒙的江南,似烟似雾,似幻似梦,带着淡淡的愁,含着微微的忧,轻轻盈盈地织就绕指的三分温柔,缠缠绵绵地编成心底的一帘幽梦。
江南伸出纤纤素手,漫抚心弦,衣衫翩跹处,柔情似水,眷恋如诗。风到这里就变成缠绵的情愫,牢牢地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这里就串连成银线,依依地牵绊着我们流连于人世间。浓浓的古意,淡淡的哀愁,江南在潇潇的烟雨中,伫立成一种古典的忧郁。
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将江南的细腻委婉发挥到了极致,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那丝丝缕缕的细雨,分明就是离人的眼泪;那雨中纷飞的嫣红,分明就是打翻的胭脂。
轻舞飞扬的袅袅细雨,丁香般结着清愁,淅淅沥沥地在耳边奏响一曲曲悱恻幽远的古相思曲,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茫茫思绪都从记忆的残梦中唤醒,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扰乱了春愁,摇落了心事,让寂寥的行人不忍独自倚栏。
抬起氤氲的泪眼,遥遥地望着那一条似断非断的桥,依稀仿佛,白衣胜雪、被许仙伤透了心的白娘子依然在幽幽地唱:“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如染,不堪回首忆旧游。断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这哀哀叹息的人儿定是无法忘却当日微风细雨中携手同游的旖旎风光吧?风雨同渡、春日如绣的时光里,那一把油纸伞下曾演绎了多少浪漫,蕴含了多少深情?当日那柔柔的风、密密的雨、绵绵的情,都成了今天蓦然回首时万分悲凉的辛酸往事。西湖山水还依旧,只是,她的许郎还会再回来吗?
侧耳聆听远处传来的悠悠钟声,低头思量凋零在蒙蒙烟雨中的一瓣心香。因为爱人的背弃,那曾经笑语盈盈地朗朗念着:“妾乘油壁车,朗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的才女苏小小,早已化作千年不散的一缕香魂,在西冷桥头留下千古伤心的哀婉往事。虽有南屏晚钟,忠诚地陪伴着她寂寞的灵魂。但晓风残月中,何处再去寻觅那个曾经“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的浅吟低唱的女子的身影?那漫天席地的蒙蒙烟雨,能不能洗去那个活泼聪颖的女子满心的凄凉彷徨?
那溪畔浣纱的女子、那化蝶比翼的女子、那涉江采莲的女子、那吟风弄月的女子、那舞文弄墨的女子、那抚琴高歌的女子、那簪一朵白玉兰在襟上的女子、那念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女子,都是江南的女子。她们是水做的女儿,她们是花般的女儿,江南的烟雨因为她们的存在而格外的缠绵悱恻,江南的烟雨让她们的生命更加丰盈润泽。蒙蒙的烟雨是她们的清泪,淡淡的薄雾是她们的忧愁,她们的轻蹙巧笑、她们的悲欢离合、她们的前世今生、她们的爱恨情愁,是蒙蒙烟雨中亘古永恒的不老传说,她们就是江南的梦。她们的爱情之花,在江南烟雨的怀抱里清清灿灿地盛开。她们的叹息、她们的幽怨、她们的落寞,让江南的烟雨更加迷离、更加凄美。
身为江南女子的我,在粉墙黛瓦、曲水深巷的江南、在杏花春雨、莺飞草长的江南、在朦朦胧胧的江南烟雨中追寻着江南女子如同烟雨般迷朦飘渺、如同杏花般清新妖娆的梦。梦如江南,如诗如画;梦如江南,亦真亦幻;梦如江南,如影随形;梦如江南,沉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