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是煮肉的浓香味,是白面馍馍的清香味,是青烟袅袅的焦香味,是鞭炮硝石硫磺的微辣味,是广袤原野间芬芳的泥土味,这是我对童年过年时的味觉记忆。在以后的岁月,可能是由于“普鲁特斯效果”,某种味道刺激了我的神经,仿佛忽然间精神百倍,童年的某些记忆清晰起来,须臾又恢复了平静,恋恋不舍又毫无办法。
在我懵懂的年龄。过年,只依稀的记得天还很黑就起来吃饺子,吃着玩着,沿着奶奶的土炕爬来爬去,一不小心蹬碎了一只大瓷碗,奶奶心疼的说道:我的孩啊。挪着三寸金莲似跑似走的赶过来,赶紧用她那干瘪枯瘦的手扶住我的后背,生怕我掉下来,眼睛望着破碎的碗,坐在炕沿上。嘴里却嘟嘟囔囔着什么,可能是在祈祷吧,祈祷碎碎平安,祈祷上苍保佑。也可能是心疼大瓷碗的碎掉吧,心疼的自言自语。我倒是无所谓的吱呀怪叫兴奋起来,好像是嫌碗的碎声不够响,动静不够大吧。
儿时最盼望得就是放寒假,年关将近,赶大集、放鞭炮、抽嘎嘎、打翘、滑冰、逮野兔,各种有趣的活动多了起来。最有趣的要属撵云灯了,云灯就是孔明灯。制作技术的含金量虽然不高,但对于80年代农村的少年来说好比拥有着制作卫星的技术。因为附近许多村庄的少年见都没见过,物以稀为贵,非要花两元、五元甚至二十元钱买我们的云灯,现在想来都有种自豪感。
今天闲笔无聊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制作云灯的过程:首先将一根半厘米左右宽,两米左右长的竹条首尾两端固定,固定前要将竹条的两端削薄一点,然后用细铁丝多缠绕几圈避免滑脱。一个竹条圈做成后,把两根细铁丝十字交叉缠绕在竹条圈上,十字交叉点相当于圆心,把圆心用铁丝拴住,不可太牢。用中指拖住圆心,看一看竹条圈是否平稳。如果竹条圈出现一方上翘,另一方下沉,这说明圆的半径长短不一,就调整圆心的位置,左拉或者右拽,直到竹条圈平稳为止,这时才能把圆心用铁丝拴牢。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调整动作,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可是一项极其神秘的技术,做梦都想拥有,憧憬了好多年。长大后才知道是运用了杠杆原理。再做一个半径为5厘米左右的同心圆,用细铁丝缠绕在十字架上,缠好后还要再拖住圆心看一看竹条圈是否平稳,如果这一次竹条圈的一方出现上翘,另一方下沉,就不调整圆心了,而是调整同心圆的半径,拉动缠绕在十字架上的铁丝加长或者缩短圆的半径,调整到竹条圈平稳为止。一个平稳的竹条圈做成了,即是云灯的底架。其次,买3至4张一开的白色粉莲纸,一瓶浆糊。然后把两张粉莲纸各取长度相等的一端粘结在一块,粘结的宽度各取5、6厘米为宜。两张粉莲纸粘结到一起,长大约有2.1米左右,宽大约80厘米左右,沿着竹条圈把长度粘结上,粘结时纸张要完全裹住竹条,涂抹浆糊要均匀,避免过多,增加云灯的重量。绕竹条圈粘结一圈后把旁边的开缝粘结起来,从底架往上粘结一半,另一半先留着自有用处。一个直径为60几厘米左右,高度为80几厘米左右像大厨的帽子就差封顶了。封顶虽然神秘,但一看就明白,易学。把一开粉莲纸折叠成等腰直角三角形,去掉多余的部分。然后把两个锐角和直角剪掉(不剪也可以),展开剪掉角的等腰直角三角形后大体上像个圆就可以,把他粘结在大厨帽上方。粘结顶部需要2至3人配合,一人从刚才没有粘结在一块的开缝中伸进手去与另外一人伸在外面的手使劲挤压涂抹过浆糊的纸张,直到纸张粘牢为止。手劲不宜过大,也不宜过小;过大易弄破纸张,过小易粘结不牢,手劲要拿捏得当。顶部快要粘结好时,先粘结开缝处,然后再粘结顶部剩余的微小部分。只见一只手掌微微按住塌陷的顶部,另一手拖住云灯的腰部,两只手使劲一挤,成功了。封完顶后整个云灯制作完成。大人小孩看着自己的杰作,兴奋的两眼冒光,啧啧声不断响起,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吸引力不亚于八十年代的黑老虎小轿车。第三,择一个良辰吉日,微风的天气。把浸泡在柴油中两天或者三天的三张火纸取出来,折叠成5、6厘米宽,10厘米左右长的长条别在同心圆上。点燃火纸,三人或者四人朝向地面按住云灯的底架,只见云灯里面忽明忽暗,纸张慢慢膨胀起来并伴有纸张噼噼啪啪的脆响,按住云灯的几个人感觉云灯有上升之势,有往上的反作用力了,才慢慢慢慢地抬起云灯,似放飞每一个人的希望,每一个人的梦想那般谨慎,生怕稍有闪失云灯倾斜,灰飞烟灭,闯下大祸,惹起众怒。云灯终于起飞了,开始拔高拔高拔高,拔高到仰不可及,只能看到瓷盆大小,真是神奇,原来它是利用烟雾向上的引力飞了起来。
大地上一群老少朝着云灯飞去的方向追去,有儿童、青少年、青年、中年人。一路低吼着,像野狼一样飞奔在空旷的田野上,踩得土地的坷垃扑哧闷响,有不服气被踩不烂的硬坷垃,即使咯得脚疼,也硬忍着继续飞奔。皮肤粗糙的枣树变成了啦啦队,与其不如说只有枣树这一支啦啦队,轻微地摆动老腰,沙哑地喊着:加油。没有人搭理他,倒是有调皮捣蛋不懂事的孩子撒气耍泼的时候,冲他踢上两脚。他毫不在乎,包容的忍受。季节来临时还要卖着甜,施舍一树枣儿。这种忍力和精神令人叹服。追灯者很快变成三个方队,第一方队是青年和中年人;第二方队是青少年;第三方队是儿童。从中午跑到太阳落山,第一方队的人已无影无踪,我们也累得气喘吁吁。天暗下来,这时看见长风叔领着几个青年小伙提着云灯底架迎面走回来,显然云灯不负使命,伤痕累累完成了任务。有几个人已脱下棉袄,显然见了汗。长风叔跟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或许是在传授制作云灯的技术吧。长风叔从东北回来没几年,爱热闹,性格开朗;放云灯,打野兔,喂鸽子,会玩的他都会,红白喜事人们都愿让他去帮忙,人缘极好。这是我记忆中追逐云灯最远的一次跑了大约得有二十里吧,也是玩得最痛快的一次,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不知从什么时候乡间的这些游戏活动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或许生活节奏太快,累垮了人们的身体,无心在玩这些游戏;或许世界变化太快,优胜劣汰,旧的东西被淘汰掉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参加的游戏活动越来越多,游戏种类也越来越多。像K歌、跳舞、下棋、蹦极、生日宴会、联欢晚会等等等等,但再也没有迸发出童年追逐云灯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原始的、自然的兴奋和冲动。
当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思索这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一个追逐着变成了一个参与者,从一个参与者演变成了伪装者。那些自然的东西都被我穿上了伪装衣,自己也被伪装的成了社会的附属品,只是偶然发现,像垃圾。泯灭了天性当然不会找到原始的兴奋,就像在行尸走肉的族群里行走找不到借尸还魂的躯壳一样。
大自然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各种味道,更喜欢自自然然的年味,因为你给我带来无穷的欢乐。如果时空有返程的票,我愿意再去童年旅行一次,把年味记牢,把美好记牢,不再丢失。
过年
文/李旭明
春风吹拂望月圆,紫玉萧笛醉年关。
自信三江浮龙气,云开五湖暖九弯。
彩灯高挂斑点点,红福对联喜连连。
笑饮樽前团圆酒,午夜钟声始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