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到处是高楼大厦、柏油马路,春天来了无处落脚,只好奔到乡村尽情发挥。可怜的城里人不得不去城郊、乡村踏青、寻春。奢侈的乡村人每天置身于融融春光,却无暇去欣赏,每天早出晚归地忙春。乡村人老笑城里人,乡下什么看头,还是城里热闹。
乡村的田间小路变得松软润朗,沟渠里流淌着暖暖的春水。杨柳轻轻舞动春风,风中瑟瑟梨花宛如少女的笑颜。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群放风筝的乡村小孩子跑着、笑着、叫着,头上戴着柳条帽,嘴里吹着柳哨。一群白鸽从天边飞来,优美、执着的鸽哨渐渐清晰,最容易勾起人们春天的情思。风铃在春风中浅吟低唱,时而旋转得飞快,时而在静静地等待春风。满眼的春色,充耳春声,城里人乐不思蜀,留恋忘返。
小时候无心留意春天的到来,脱去厚重的棉衣,只感到轻快和放松。被束缚了一冬天的童心就要放飞,光秃秃的原野日渐色彩烂漫,童年的乐园向我们张开深深的怀抱。暖暖的阳光照在田野上,麦苗才开始返青。我们忽然发现菜园小屋南的阳光处拱出一两只绿绿的嫩葱叶,那么晶莹,那么新鲜,那么绚丽。那是春意的萌动,深深触动了幼小的心灵,那是对春天的初识。一场春雨过后,郁葱的麦垄间繁星般地长满野菜,花荠菜、灯笼棵(面条菜)、蛤蟆秧、苦菜子,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菜。那时侯,经常吃花荠菜,不吃面条菜。花荠菜可用来熬玉米粥,也可搀在玉米面里贴饼子,也可蒸了吃,也可做菜馅。做菜馅有些发湿发涩,不如面条菜。现在菜市场有面条菜卖,吃起来野菜味正,却难以见到花荠菜了。我一直纳闷,那时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不试着吃面条菜,而一味吃那又湿又涩的花荠菜。一放学,我们的任务便是去麦田里拔野菜。每个人左肩挎个篮子,篮子里放个镰刀或抢子;右手拿一块干粮外加一块咸菜,边吃边说边笑边向田间赶。最大的乐趣不在拔野菜,谁要发现一棵桃树苗或杏树苗,会高兴地叫起来,于是伙伴们便都聚拢过来看。发现者兴致勃勃而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桃树苗或杏树苗挪起放在篮子里,尽量地多带些泥土,好挪活在自家院子里。有幸运的伙伴能发现两三棵,结果光果苗就占满了篮子,野菜却拔得不多。回家自然屁股上少不了挨巴掌,但一声也不吭;大人要把树苗扔到猪圈里,便大叫起来。果苗被特许栽在东墙根下,每天浇水培土,百般呵护,那树仿佛马上长得又高又茂密,上面结满了又大又鲜的果子。于是孩子们在春天里在心灵深处种下了希望。
小孩子在春天里的兴致不仅是玩耍,更重要的是吃。吃了一冬的黄色玉米饼子,搀一些新鲜的野菜,黄绿相间,格外好看,吃起来也异常清香。榆树的枝条上结满绿中透黄的鲜鲜的榆钱,槐树上挂满一串串白花花、甜丝丝的槐花,都令我们小孩子唾涎欲滴。
春在乡村,春在童年。每年春天一来,我的心便飞回家乡的小村。走在家乡的田间小路,我怎么也走不进童年的春天。